景繁生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正靠在一面坚硬的岩壁上。
四周很幽暗,几乎没有什么光线。如果不是自己身为修士的视力要比寻常人好上许多,恐怕这会儿就是什么也看不见的俩眼一抹黑。
景繁生甫一睁开眼睛便打量起四周来,发现颜萧然正坐在离他仅半步之遥的地方打坐。
自己一动,对方的那双狭长的凤目便立即睁了开来。
认识了几百年,景繁生还是第一次见到颜萧然形容如此狼狈的时候。
对方原本素白整洁到连个褶子都没有的衣袍,这会儿已经被洛水侵蚀的看不出原来的样貌,伴随着大片的焦黄很多地方甚至都被腐蚀出了大洞,依稀可以看见萧然君里头已经不甚洁白的里衣。一头青丝虽然不能说是太过散乱,但也已经不是原来一丝不乱披在肩上的模样了。
那张原本白皙无暇的俊颜也已经蒙上了灰尘,面色看起来却要比从前还要苍白了许多。嘴角旁尤带着一丝血痕,预示着这个人之前曾经受了重伤。
虽然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去,但看着他这副憔悴的样子,景繁生便心头火起。
他之前就有特意观察过,如果男主身受重伤,那么整个世界都要跟着抖上几抖。颜萧然之前大概受了三次致命伤,那时候什么天塌地陷的违反自然规律的事情都发生了,景繁生便是由此判断如果男主死了,那么这个世界也将不复存在的。
……这样一个身系不知道多少条性命的人竟然这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这叫景繁生如何忍得?!
就算景繁生不在乎别人的生死,他儿子可是还要在这个世界上存活的,绝不容许有半点闪失。
景繁生没好气地道:“你怎么敢跟着我跳下来?你不知道那湖水是会死人的吗!”
“可你也跳了。”虽然变得十分狼狈,但颜萧然面无表情令人看不出情绪的样子还是同之前一模一样的。他一直都在盯着景繁生看,神情专注中透着丝丝委屈和受伤。
“咱俩能一样么!”景繁生以手指他,已经被气到无法顺利组织语言:“我一快死的人了死哪儿不是死?!你、你你……”
面对景繁生的怒意颜萧然却是混不在乎的样子。他薄唇轻启,意味深长地道:“此身虽消,此道未消。”
……嘛意思?
景繁生觉得无论是之前那个脆弱地拉着自己,会因以为他俩死一块儿了而高兴的颜萧然,还是现在这个恢复了一脸高深莫测的装逼相的真·男主,都特别令人讨厌。
略带烦躁地挥了挥手,景繁生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竟也没剩下几片布料了。
想想也是,由于是他先落的水,周身又不带一点防护,所以原本穿在身上的那件普通黑衣早在沾上洛水的一瞬间便已经消融干净,如今他身上也只剩下一件满是大洞的里衣。
站起来以后,景繁生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自己胸前的位置。
颜萧然仍保持着打坐的姿势盘膝坐在那里,看见他的动作便忍不住颤了颤睫毛,复又一脸受伤地将目光放在眼前的地面上,不再抬头看他。
景繁生抱着胸,有点尴尬地站在原地。
身为一个一到夏天就会光膀子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现代人,如果今日自己面前的是个别的什么人,他才不怕自己露肉的情形被人看到呢。可是面对一个曾经跟他做过那种事、如今又已经明确表现出不一样情愫的男人,景繁生觉得,对于这个人自己还是稍微注意一点,不要瞎撩的好。
“……那什么,你储物袋还在身上么?可还有什么衣物了?”
沉入湖底的过程当中一路都有天罡罩的保护,萧然君的乾坤芥子袋自然是安然无恙。
景繁生接过那套叠的极其整洁的白衣,虽然对于穿无量剑的衣服尚有些不太情愿,但此刻总比什么都不穿光着的好。
颜萧然将衣服递给了他,便又垂下双睫不再看他。
景繁生也不想太矫情,他麻溜儿痛快地将所有的布料全部撤掉丢在一旁,便开始穿衣服了。
颜萧然在他刚刚穿好衬裤、披上内衣的时候站了起来,尚且还露着一整片胸膛的景繁生吓了一跳,他一边手抖地给里衣系带,一边问:“你干嘛?”
昏暗的环境下颜萧然神色不明,只见他又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套衣服,在原地默默地换了起来。
……
等两个人都重新收拾了妥当,漆黑一片的甬道里便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要说现在这情况其实也挺棘手的。两个人既然已经开诚布公了,景繁生之前顶着“十五”的这个身份惯用的那一套装傻充愣和插科打诨便失去了用武之地。
然而总这么相顾无言的也不是个事儿。景繁生抓了抓头发,试着率先开口打了个哈哈:“想不到这洛水湖底还别有洞天。我还以为我给自己找了个葬身的好去处,没成想竟然没死成,哈哈哈。”
颜萧然并没有接话。
他掏出了一个外形精致的纸皮灯笼,那灯笼在被灌输了些许灵力以后便从里面亮起了烛火,又自己飞上了空中,一瞬间便将他们落入的这条甬道照亮了。
颜萧然四处打量了一圈,才说:“这甬道设在湖底却没有湖水倒灌,我们又是一路被吸了进来,应该是什么特别的阵法。”
景繁生点点头。对于阵法他真是一窍不通,这方面身为炼器大师的颜萧然说话确实是权威的。
虽然计划被打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