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气氛,沉寂无波。无声无息之中,厚重幽远。
待得许久,凤瑶才抬眸朝颜墨白望来,却是方巧迎上他那双深邃幽远的瞳孔,待得按捺心神一番后,她低沉嘶哑而道:“难得摄政王如此劝慰本宫,倒也是极为少见了。”
颜墨白略微自然的挪开目光,“微臣偶尔,也会心有仁慈。”
他嗓音平缓温和,说得倒是一本正经。
凤瑶并未将他这话放于心上,仅是目光在亭外极为深幽的扫了一眼,而后低沉而道:“血仇加身,肩负重任,这些全数压来,注定让本宫不得善终。是以,本宫之如今,也无疑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纵是想体恤自己,却也无这精力与能耐体恤。”
说着,目光再度朝他落来,毫不避讳的径直迎上他那双深幽平缓的瞳孔,凤瑶再度按捺心神一番,继续而道:“今夜与摄政王言道得倒是有些多了,便也望摄政王听听就罢了,也无需多说什么。连摄政王这般强势之人都做不到真正的体恤自己,是以,有些事,说着极为简单,但言行起来却是极难。”
“也罢,长公主既是如此说了,微臣便也不再多言。只是,那亲自出访大楚之事,长公主当真不再考虑考虑了?”他故作自然的垂眸下来,平缓无波的问。
凤瑶神色微动,静静观他,“此事并无再考量的余地。再者,此番有摄政王与本宫一道同行,难不成,摄政王还无信心护好本宫?”
这话一出,落在他面上的目光几不可察的深了半许。
然而颜墨白却面色从容淡定,并未立即言话。
待得半晌后,他才薄唇一启,平缓如常的道:“有微臣在,微臣自,竭尽全力护住长公主。倘若楚王执意为难,刻意欺压的话,微臣,削了楚王脑袋便是。”
幽远的嗓音,极缓极慢,然而这话落在凤瑶耳里,却莫名有些心惊胆战。
她瞳孔骤然一缩,嗓音也蓦的发紧,“不到万不得已,望摄政王安分守己,不可对楚王不利。”
颜墨白转眸朝凤瑶望来,静静凝着,待得片刻后,他突然勾唇而笑,从容如常的道:“长公主放心便是,若不到万不得已,微臣,自也不会给长公主找麻烦才是。”
这话一落,不再多言,仅是拎着酒壶倒酒,随即便慢腾腾的开始继续小酌。
凤瑶满目复杂的凝他,思绪翻腾起伏,欲言又止一番,却终归是未再言话。
一时,周遭气氛再度沉寂了下来,夜风浮荡,略微透着几许清凉之意。
周遭洒落着的月色,倒是明如白昼,略显清透。
凤瑶静静而坐,目光也开始静静的朝亭外望着,思绪一层跟着一层的起伏,琐事纷纷而来,嘈杂四起。
心有凌乱,是以,便如颜墨白一样,开始缓缓饮酒。
只可惜,酒水一点一点的持续入腹,她神智清明,并不曾醉,奈何身子却有些瘫软无力,坐立不稳,脑袋,也似有灼热之气层层上涌,头脑发晕,控制不住。
她眉头当即而皱,强行镇定,奈何便是如此,身子也摇摇晃晃的坐不稳了,顷刻间,她急忙伸手扣住石桌的边缘,这才稍稍稳住身形。
“长公主醉了?”
正这时,颜墨白突然开口而问,嗓音平寂幽远,落在耳里,竟也是飘忽不稳。
凤瑶紧蹙眉头,稍稍点头,随即正要扭头朝亭外的宫奴们出声,不料话还未开口,颜墨白似已瞧出了她的心思,先她一步的平缓出声,“微臣,送长公主回凤栖宫吧。”
这话入耳,凤瑶下意识的噎了话。
则是刹那,颜墨白已缓缓起身过来,极是自然的伸手将她横抱了起来。
瞬时,脸庞贴进了他的怀里,侧耳挨着的,是一番难以言道的温热,还有一阵阵起伏平缓的心跳。
那心跳,极为的平缓得当,缓慢至极,莫名的,一点一滴的在她脑海循环回荡,竟像是一枚镇定丸一般,使得她燥热晕沉的脑袋突然间平息不少。
她满目飘忽,心底也逐渐增了几许复杂,却是任由颜墨白将她抱着往前,并未言话。
待得许久,她才扫了扫头顶的月亮,瞳孔也被月亮映得极为白昼光明,而后,她稍稍松了眉头,唇瓣一动,略微吞吐断续的问:“摄政王可是也觉得,这座大旭的皇宫,虽富丽堂皇,但却清冷入骨?”
这话一出,颜墨白并未言话,待得片刻后,他才低缓出声,“大旭皇宫,宫奴千万,人流如云,本是繁华热闹至极,何来清冷入骨之说。长公主,你着实醉了。”
凤瑶自嘲而笑,“只可惜,宫奴虽是如云,但亲眷不在,人员不兴,这大旭之国,也上下狼藉,危机四伏。本宫此生啊,许是前半生过得太好,而今便开始要经受磨难了。倘若本宫此生能护好皇上,报得血仇,那时,纵是让本宫孤独终老,不得善终也可,亦或是让本宫不得好死,凄厉而亡的话,也成。呵,呵呵,只可惜,可惜命运太过弄人,琐事缠身,大盛之危还未接触,大楚便接踵而来。摄政王,你说本宫与大旭如此多灾多难,可是不详之兆?”
大抵是酒气上涌,言道出的话,也略微的凌乱不稳。
又因心底着实惆怅幽远,是以,便也想朝外宣泄一二。
奈何,这话一出,颜墨白终归是不曾言话。
凤瑶自嘲而笑,脑袋紧紧的贴在他怀里,眼睛也稍稍而闭,兀自的,自嘲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