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长生心中不祥的预感愈来愈盛。
他与帝阙并无太多交集,而他那元婴境的修为也不可能被帝阙放在眼里。如今他全身上下唯一能入帝阙眼的,大概就只有他修炼的那本《繁音诀》了。
长生不动声色地回想着自己与帝阙唯二的两次交流。
第一次他与帝阙隔空交谈是因为帝阙听了他所唱的《酒狂》,至于第二次见面是因为他在小千世界的百年盛典上奏了一曲《未亡》,两者恰好都与《繁音诀》有些关系。
如此看来,帝阙怕是从中发现了什么。
长生想得透彻,面上却依旧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只是神态恭敬地对帝阙说道:“以我这样的修为,竟也有幸能为您效劳吗?”
“呵。”帝阙闻言看了长生半响,突然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一声,然后用他那惯来冷淡的声音说道:“你这温顺的模样,看着倒也别有趣味。”
乍一听这话,长生的眉梢微微动了动,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毕竟这话听起来……实在有些一言难尽。
帝阙却全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他生来便是太子,十八岁登基为帝,修炼之前便已拥有了凡人想要拥有的一切。而后他居于幕后大肆发动战争,自此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一路顺遂地成了众人忌惮的仙帝。
他这一生,从未看过任何人眼色,也从不需要看任何人眼色。在这种情况下,他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要什么,那便要什么。
帝阙没去注意长生此刻的表情,他说完后便抬眼环视了一圈岛上的建筑。
当他的视线划过长生居住的那个檐角一高一低的楼阁时,倒是饶有兴致地笑了笑,然后便旁若无人地走了过去。
等到帝阙在楼阁内找了张椅子坐下后,他的视线才重新落到长生身上。
“怎么?你这是要钻到地下去吗?抬起头来。”帝阙的语速本就不快,再配着他那微微沁着凉意的音色,总让人有种他其实不是在说话,而是在漫不经心地讽刺别人的错觉。
长生原本还恭谨地低着头不去直视帝阙,听到这话后不免在心中苦笑了起来。
之前夸他恭恭敬敬的模样颇为顺眼的是他,现在出言禁止他这般做派的人还是他。这世上怎么会有像帝阙这样难搞的男人?和他比起来,将绝的性子简直是好到爆炸了。
长生暗自吐了会儿槽,面上却未露出分毫不满。
因为他知道,自己眼前的人不是他所熟悉的将绝,而是喜怒无常的仙帝帝阙。
就算帝阙的脾气再古怪,现在的自己也没有不满的资格。他还不想一时不慎触怒对方,然后莫名其妙地英年早逝。
于是长生就顺着帝阙的话抬起了头。
许是因为伤还没全好的原因,他本就苍白的面色显得又淡了几分,反而透出一种冰魂玉魄般的清冷之美。
而这样的过盛的容颜,也使得帝阙的视线微微停驻了片刻。
“温顺的姿态固然惹人怜惜,但那也只是一时之趣……”
“我更欣赏有利爪的东西。”
“因为它们用利爪捕获猎物、撕裂血肉时的模样,看着尤为动人。”
长生闻言倒是顾不上吐槽帝阙那糟糕的台词了,他惯会察言观色揣摩人心,自然不会听不出帝阙言语下的招揽之意。
“可是……我昨日刚剪了指甲,毕竟我还是要弹琴的。”长生抬起眼来直直地看向帝阙,俊美的面容上没有露出半分多余的表情。
毕竟帝阙都放话招揽他了,他再继续装傻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但他也不想就这么丧失了主动权。
长生不知道帝阙究竟对他了解多少,只能这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对方的底线。
当然,他试探帝阙的底气是建立在他察觉到帝阙偏好有能之辈、又对自己颇为欣赏的基础上的,否则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冒这份险。
长生开口之时也已想好了退路。但凡帝阙露出半点怒色,他就立刻改口以示臣服,反正他也不怎么在乎脸皮这种东西。
对着拿捏住自己性命的仙帝妥协,并不是什么难堪的事。
长生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帝阙的神情便骤然冷了几分,看不见的压力就此无声弥漫在这雅致的楼阁之中。
过了半响,帝阙才敛下气势。他静静地看着长生,面上渐渐透出了不可捉摸的意味。
“将绝是个傻子,但他看上的人倒是聪明得很。”
帝阙说这话时的模样,就像是高明的棋手看到了一枚颇合心意的棋子。
既居高临下,又不至于高不可攀。
长生见状顿时微不可察地舔了舔唇,缓解着自他试探帝阙起便徘徊在心底的微妙紧张感。
好在他没有料错,帝阙并未真的动怒。
尽管如此,这种踩钢丝的惊险感他也不想再体验第二遍了。
“多年前,我曾对将绝动过杀心。”帝阙没有移开投诸在长生身上的视线,他就这么看不出喜怒地注视着对方,说起了似乎与刚才全然无关的话。
“我想杀他,所以我了解他。”
帝阙说着右手微微动了动,然后他抬起指尖在身侧的桌面上随意敲了一下。
下一秒,一个浑然天成的墨色茶盘便凭空出现在了那木桌上。而那茶盘之上,还错落着一整套古朴茶具和一壶还泛着绵绵热气的茶水。
长生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帝阙的右手,当他看清帝阙右手的那一瞬间,忍不住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