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酒水混着酒坛的碎片流淌在将绝指间,男人那晦暗的眼眸牢牢锁在了长生身上。
就算他将绝已站在了三千世界的最巅峰,就算他离长生境只有那一步之遥,他也从未想过要闹得天崩地裂。因为自百年前起,他已丧失了所有的热情与血性,也厌倦了所有的黑白与对错。所以将绝不明白,长生不过是死了一个友人罢了,还是个算不上熟的友人,怎会偏执至此?
“时无常,我们不是患难之交,亦不是莫逆之交,要说什么生死之交也未免太过夸张。”
“时无常,我并非多愁善感之人,更非圣人之辈。你我皆知,你之死是因当琴之事。此事我是引子,你的贪欲却是根源。”
将绝的神情早已不复最初的倦怠,他的面上露出了些许探究之色。长生说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若是真的觉得时无常之死与他无关,为何心中还藏着那样的苦痛?
“可是时无常啊……今日对着你的墓,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长生用着温柔缱绻的语调说道,他淡漠的眼神却比雪更冷。
“我明白了就算有人造出灵卡,就算有人渴望太平,可这个世界终归是弱肉强食!”
“我竟这般天真,天真到忽视了这血淋淋的丛林法则。”说到此处,长生眼中划过了稍纵即逝的痛色。
“想要归隐没错,想要逍遥山水也没错,可弱小本身就是最大的错。我竟然没办法护住一个我想护的人,这是多么令人难堪的事。”
“时无常,我们没有共患难,也没有经生死,可我们……的的确确是朋友。”长生抬起苍白的手触碰着冰冷粗糙的墓碑,全然不在意什么灰尘。
“我突然在想,当初我为何偏偏选了那本《繁音诀》?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甘心百年终老,我想修真,我想风靡三千世界,只是那时的我不愿承认罢了。”长生抵在墓碑上的手慢慢收紧,一朝之间他似乎抛却了所有的闲适从容,变得锋芒毕露而直刺人心。
“时无常,你的死,我背了。”既是弱肉强食,那么昨日纵火杀人的修士亦当自食恶果。
“其实唱歌之前我就知道你活不过来了,我又不傻,我只是想再吓你一次罢了。现在歌也唱完了,你走好。”
“你别担心我不守承诺。当初我说怕帅瞎你的眼,你看,我果然很帅吧?要知道我向来很讲信誉。”
“所以安息吧,时无常。”说到最后长生微微顿了一下,终于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你总担心别人嫌你丑,其实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人觉得你丑……”
长生浅浅的尾音掩埋在无声落下的白雪之中,将绝已顾不上欣赏对方难得的温柔了,因为他发现……他稍微有些失控。
“有点不妙啊。”将绝反握着自己漆黑的长剑,那冷硬的剑鞘就这么隔着单衣抵在他的心脏上,此举非但没有抑制住他的情感,反而让心脏越跳越快。说到底都是因为他一开始便对长生印象太深,所以今日在了解此子时,不知不觉地被蛊惑到这等地步。
许久之后,将绝终是叹了口气,他抬起右手在虚空中懒懒一划。下一秒,陌生的宫殿影像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最先入目的是暗金色的龙椅,只是那龙椅上空无一人。
“不在这里吗……”将绝再度挥手一划,这下子他还没看清画面,无数龙吟之声便已先行淹没了他。将绝抬眼瞥去,只见到了满地的龙。这些龙不约而同地低着高傲的头颅,却不是对着他将绝,而是对着另外一个男人——那个穿着暗金色长袍的男人。
当那个男人转身看来时,将绝懒散的神情渐渐转为危险,薄唇也微微扯出一个挑衅的弧度。只听将绝用低沉的嗓音唤道:“帝阙。”
“将绝。”帝阙冷淡地回应道,沙哑的声音中还透着几分显而易见的讽刺。
“我说了多少遍……离我远点。”帝阙的声音极低,仿佛天生带着贵不可言的意味,听起来就像是喜怒无常的帝王在号令天下。短短的一句话罢了,竟有种不容置疑的威势。
他和将绝定定地对视着,一触即发的氛围瞬间蔓延在两人之间。整个三千世界敢和将绝如此争锋相对的,怕是唯有帝阙一人而已。可惜就算他气势再盛,语气再冷,对于将绝来说也不过是摆设。
“发什么火啊。我如今在小千世界,本就离你很远。”将绝收敛了笑容,像往常一般懒洋洋地说道,那暗沉的眼里满是不在乎的意味。这番做派顿时惹得帝阙更加火大。
“你这是在找死。”纵使隔着三千世界,帝阙话语中的森冷之意也不容忽视。
“可惜,你做不到。”将绝漫不经心地笑着,漆黑的长剑灵活地翻转在他的手掌之间。
帝阙闻言不禁沉默了下来,他英俊的面容掩在了阴影之中,一时间看不分明。只是从男人身侧颤抖着的龙群来看,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将绝,别再试图激怒我。我并非杀不了你。”半响之后,帝阙终于沙哑着声音说道,那狭长的凤眼里露出了警告之色。
将绝因为百年前的那件事性情大变几欲疯魔,再也不管任何闲事,顶着三界最强的名头却永远孤身一人;而帝阙修为与他相差无几,暗中更是掌控着三千世界的不少宗门,所以最终孰胜孰败的确不好说。
“我说了,你做不到。”将绝压根不管帝阙的势力究竟有多强,他只是再度重复着刚才的话。只要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