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绝沉默地站在倾盆大雨之中。他不过是站在那里罢了,这些雨滴却像是彻底遗忘了他一般,连他的袍角都未曾沾湿过一分一毫。
薄凉的雨水根本压不住男人此刻的滔天怒火,刚才若非是他不想惊扰了楼阁内的长生,他就不会只是隔空对帝阙说那几句轻飘飘的话,而是直接拔剑对着远处的那家伙挥去了。
将绝冷着脸在雨中站了半响后,终是右手一翻拿出了一坛烈酒。
三千世界中有那么多人都借酒消愁并非是没有理由的。那坛中的酒液就仿佛是带着火焰一般,当它们被猛地灌入喉中之时,肺腑中骤然升腾起的灼热温度几乎能在一瞬间将所有烦恼给焚烧殆尽。
但这也只是几乎而已。将绝很清楚,纵使是世间最灼人的烈酒也无法让他真正的大醉一场,即使他喝得再多,说到底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可现在他需要的便是这片刻的自欺欺人。
之前帝阙提到“愚不可及”四字时,他虽然能压抑住自己满腔的杀意,却无法阻止过往之事被这四个字给悉数唤醒。
他还记得当年自己初入战场的桀骜狂妄,也还记得最后血战一场时的满目苍凉。
现在想来,这世间之事怎会这般可笑?又怎能这般可笑?!想救的他救不了,想忘的他也忘不了,“三千世界最强者”这样的名头落在他身上反倒是成了一种挥之不去的讽刺。
也许帝阙说得没错,他从一开始便愚不可及。
将绝闭了闭眼后猛地捏碎了酒坛,他张开右手看着酒坛化作的粉末从指间滑落。等到最后一缕粉末随着雨水一同浸润到泥土中后,他也起身从窗户处跃入了长生所在的楼阁内。
长生本来还站在窗边思量着今后该如何应对薄清之事,稍一回神他便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汹涌酒气。很显然,那是将绝身上的酒气。
长生并不嗜酒,因为他觉得满身酒气之人看着太过狼狈,他也不想让这些酒液肆无忌惮地搅乱自己的心神。
然而当他抬眼向将绝看去后,他才发现自己以前大概是想错了,因为此刻的将绝纵然是一身酒气,却完全和“狼狈”二字搭不上边。
将绝不仅是看起来毫无狼狈之相,反而整个人都散发着强烈的存在感。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但只要他还站在那里,就没有人会在意他的身后是炎炎烈日还是大雨淋漓。
非要形容的话,此刻的将绝就像是一柄被强行敛在剑鞘中的利剑,这把剑虽然藏锋已久,但终究是锋利至极。
长生甚至在想,这样的剑若是一朝出世了,怕是能将那束缚他的剑鞘也给一并刺穿了吧。
将绝似乎感觉到了长生的注视,他微微低头便和长生对上了视线。那一刻他的眼神太过晦暗,饶是和他相处已久的长生也看不透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什么。
将绝久久没有开口,就在长生想要出声询问他有何事之时,男人突然低声唤道:“长生。”
长生乍一听到这声呼唤后罕见地愣了一瞬。原因无他,只因这个男人此时的声音太过嘶哑,而这言语背后流露出的情感也太过压抑。
不知为何,他竟从将绝这句话里听出了些许亘古缠绵的意味。
“你这到底是喝了多少酒?”长生不禁仔仔细细地打量起眼前的将绝来,将绝的面上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他如今的举止和语气怎么看都透着几分醉意。
将绝闻言只是又拿出了一坛酒随意地灌了几口。他不是没有听到长生的问话,只是他现在根本不想回答长生的疑问。
等到屋内浓重的酒气和雨水带来的雾气渐渐缠绕在一起时,将绝终是再度开口了,而这一次他却说出了一句让长生哭笑不得的话。
将绝说的是:“此刻你可愿抚琴?”
“你急着从窗户跃进来就只是为了听琴?”长生俊美的面容上忍不住露出了荒谬的表情,亏他还以为将绝有什么急事要说,原来这家伙只是为了听琴而已。
“说吧,你想听什么?”长生颇为无奈地揉了揉额头,他一边说着一边后退了一步。
之前他诧异于将绝的气势,所以没觉得他和将绝之间的距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等到回过神后,长生才意识到自己与这个男人靠得实在太近了些,近到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将绝身上那与冰冷雨水截然相反的热气。
“就听那首《未亡》吧。”将绝半醉半醒般地说着,说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懒懒散散地加了一句:“带词的那种。”
这是长生为他所作的曲子,他自然是要听最完整的那种。
之前在盛典上,长生忌惮于“仙帝将绝”的实力,所以只奏曲不唱词。然而他却不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因为几句歌词就对他动怒。
无论是之前身为仙帝时的将绝,还是如今假装失忆时的长绝,他对长生都只会是动心而不是动怒。
“你倒是一点也不客气啊……要知道让我抚琴也不是那般容易的。”长生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他勾起薄唇似笑非笑地看了将绝一眼。
将绝低头回望了过去,许是真的饮酒太多了,他的眼神似乎都因此而柔和了几分:“那你想如何?”
“我记得今日度秋凉在高台上抚琴时,红衣摇曳宛若起舞,着实令人惊艳……”长生抬眼注视着将绝,慢悠悠地说出了后半段话。只听他说:
“若是我此刻抚琴,你可愿为我伴舞一场?”
还没等将绝给出回答,长生自己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