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是被问梅给摇醒的。
像是做了很长的梦一般,她一时间有点茫然, 脑内一片空白。
问梅一面铺床, 一面絮絮叨叨:“你夜里睡得可真沉, 昨晚我送了汤进来, 你都没醒呢。”
晴雯满腹疑问。
她向来都是夜里一点动静都能惊醒的人, 所以守夜的事总是她来做,就防着大半夜贾瑛要喝水或是如厕,怎么会有人进来, 自己半点动静都没有呢。
而且, 问梅这丫头向来是起最迟了, 自己居然还是由她叫醒的, 这会看着, 姑娘都出门了,她全然不知就罢了, 怎么还在榻上?
晴雯道:“姑娘呢?”
问梅噗嗤一笑:“姑娘早出去好一会了,你咋啦, 昨日不是说了, 姑娘今天要去隔壁府里,陪老太太听戏的, 本来叫你跟着去的, 你又病了, 就换麝月陪着啦,姑娘走前交代叫你多睡一会,我看着钟, 这个点了,就叫你起了。”
晴雯扶着榻沿起身,只觉得全身酸痛,尤其胃中空空的。
她这会起身,拿了凉水泼面,总算缓了过来,清醒不少,下一刻所有记忆如潮水一般回涌。
昨日,她不愿姑娘被嫂子也连累,最后总算下定决心,先哄了姑娘去吃饭,临夜偷偷服了药,鼓起勇气,立刻又将一切详细告诉姑娘,让她好有所防备,这样一来,自己走后,姑娘还有借口打发走兄嫂,一切就能在事情扩大捅出来前悄无声息解决,自己也无愧于姑娘待自己的情分。
她说到一半,姑娘发现了她的意图。
然后……
然后发生了什么?
晴雯讶然发现,在这之后的记忆尽数没有了,更惊讶的事情是,自己分明吞了鼠药,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自己连腹痛都没有。
带着满腹疑问,晴雯洗漱了,推开窗子,天已晴了,只在犄角旮旯有几处堆雪。
风吹得人清爽起来,却吹不散晴雯心里的愁绪,如今她无事,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等贾瑛回来后才能知晓,对于之后会发生什么,更是忐忑不安,她嫂子与贾琏若是继续保持联系,以二奶奶对府里了解和控制,迟早要被发现,她更不能去叫嫂子离贾琏远一些,她已作出这样的事,可见根本就不拿自己做数,全然没想过这对她会有怎样的影响。
晴雯昨日作出那样决定,一是对兄嫂冷了心,二是无颜面对日后府中其他人,索性一走了事。
现下她还活着,终究还年轻,心里对死这一事起了畏惧,不敢再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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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瑛并不知道这会晴雯心里的纠结,交代问梅看好她后,便与贾母一同去了宁国府。
到了宁府,一一见礼后,她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姐!”贾瑛欢喜叫道。
元春见着她也十分高兴:“回来啦?”忙拉了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了。
贾瑛往元春后头瞧,没见着小朋友的影子,元春笑道:“你侄子刚出花呢,今日没带他出来。”说着又觉得有趣,“他难受了,只拿你名字唬得住他,我说‘你要是将那痂挠破了,不好看了,姨姨回来就不同你玩了。’”
贾瑛笑了:“哎呀,那我改日得去瞧瞧他。”
元春戳了戳她额头,道:“刚回来,又想着往外跑呢?我方才听大嫂子说,你现在跟着你凤姐姐学管家,这就坐不住啦?”她说的大嫂子指尤氏。
贾瑛这会听元春提到王熙凤,想起晴雯大嫂这个定时|炸|弹,又是头痛这事,又是心疼二嫂。
元春见她一脸复杂,一时以为她受了什么气,便和贾母告了罪,拉她去厢房说话。
老太太见她俩亲亲密密的手挽手,想起以前元春未出阁的样子来,摇头无奈道:“去吧去吧。”
尤氏笑道:“她们姐妹俩说体己话,咱们就先看戏了。”语毕,将帖子递给老太太,请贾母点戏。
两人在厢房坐好了,留了元春带来的丫鬟在外站着,敞着门,抱琴在一边候着。
比起他们那里,宁府人员结构简单多了,所以仆从不少,却也不算多,清净非常,很适合谈话。
元春先问了她在王熙凤那里做些什么活计,贾瑛便说了,元春这些年自己管一个家,虽然说不上大,上头也没有婆婆立规矩,有些东西还是比她明白得多些,何况简单结构下,没有那么多繁琐,看得更加通透。贾瑛对大姐说话,比和贾母说顾忌得少,毕竟老太太并不是她一个人的祖母,元春却只有她一个嫡亲的妹妹。
她与元春年龄差距大,长姐如母,元春对她可以说是比王夫人更亲近称职一些,因而贾瑛什么都敢与元春说。
王熙凤是元春的弟妹,嫁人前也是她的表妹,对她算是了解,听贾瑛说了,不由由衷叹道:“她一直是这性子。”
元春又鼓励了贾瑛一番,大概归纳起来的意思是,这个总经理秘书当起来还是很有技术含量的,大家都是实习,迎春她们那个部门经理有实权有搞头,在基层中学道理,贾瑛这样的,虽然没啥权利,但是能宏观了解一个府的运转过程,以后也很有前景。
贾瑛苦笑摇头:“姐姐,我其实并不觉得差别对待了,你也知道,我对管家其实并无兴趣,索性|交给我什么,我就做什么,我苦恼的是另有其事。”
元春讶然看着她。
贾瑛叹了一气,压低声音将晴雯大嫂的事情告诉元春了,只把她服毒的事情隐去,改为要撞柱,被自己拦住了。
元春沉着脸:“这个丫头倒也衷心,你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