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净埌位于澄明之海西南,离飞烟镜泊并不很远,却也不近。落迦天的第一辆云舟降落净水河畔时,其他两神天的弟子都已到了,草长莺飞的河岸边上,俱是来来往往少年英姿。净水岸边的桌案排成长龙,摆放满了各种仙花仙果,少年弟子成群结队聚集饮宴,更多的人,则当真是在踏青。
天净埌范围极大,被中部山峦分为西南、东北两地。东北是封天一役所陨英魂的长眠之所,西南净水两岸地势平坦,风光秀美,也是这一千多名少年弟子此时欢闹的乐土。仙尊们的相聚之地则在山峦之上,座下亲传弟子也多随行伺候。
没有仙尊在旁,未拜师的小弟子们玩闹起来也就更无拘无束。不少小弟子都蹲在净水河边,拿杨柳枝条蘸着水玩,淋淋漓漓故意洒了身旁人一身,更有把柳树枝条围着脑袋环了一圈,当作帽子戴的。
三神天收徒极严,弟子入学多在六至十岁,所以这一帮多是十多岁的少年。比起凡间普通的孩子,他们不过是要学习更多更繁杂的内容,孩童天真烂漫、爱玩爱闹的心性却也都是一样。
清欢等人沿着净水河岸走了一程,也如旁人般蹲下身子,以柳枝蘸水净手净面。忽而身旁撩泼起大串水花,清欢与宁颢猝不及防都被溅湿一脸,寂流哈哈笑着也不跑远,手底下还在使坏。二人立时反击,寂流跳去小河对岸,他长手长脚力气又大,清欢与宁颢敌他不过。清欢一边躲避着一边向城遥求救,“小遥!”嘴中又吃了一大口水。
城遥一经加入,战势立时扭转。寂流一边笑嚷,一边瞧见云逍坐在一旁。本欲招呼他相助,双手一扬却是一捧河水飞泼向少年面门,可怜雨打梨花,云逍沾水发梢滴滴答答。
最后的结果,是寂流被另外四人给整个儿的按在了水里。
寂流在水里滂了一会,待清欢与宁颢都笑够了,方慢吞吞地爬上岸来,推搡着城遥要他快些撤去他身上的水灵。城遥也不为难他,依言照做。湿淋淋的落汤小流,顿时又变成了个英武少年。
宁颢与清欢打个眼色,趁着寂流不备,狠狠撩起一大捧水泼到他脸上。寂流笑着跳脚,清欢与宁颢却忽然笑不出来了。因为与寂流一起被泼了满头满脸的,还有恰巧路过的饮秋露。
气氛一时变得很尴尬,周遭的笑闹声好像也小了许多。就在清欢准备拉着宁颢去给饮秋露道歉的时候,饮秋露忽然蹲下身子,撩了满满的水花向她们泼来,嘴角一抹浅淡的笑。
然后,又是一场水边大战。
这是饮秋露第一次和她们玩闹一处,这样的她,真比平日板着面孔的模样不知要美上多少倍。清欢忽然想到云逍,也就他,板着个脸还能美得那么丧心病狂吧……正想着,却见饮秋露竟很快又笑不出来了,手上动作也在瞬间停止,缓缓站起了身子。
清欢呆愣愣地循着她视线所望,却见迎面而来一对青年男女。其实光看年龄也比他们大不了多少,不同的是他们腰间的佩剑。像清欢他们这些未拜师的,平常所用都是寻常弟子佩剑,每一柄都是一模一样,三神弟子皆是如此。而这两人,显而易见都已正式拜师。
那对青年男女径向河边走来,清欢忽然发觉其中那名女子长相与饮秋露有几分相似。可他二人面上虽有笑意,目光却不看旁人一眼,只向城遥和云逍行揖招呼过后,就不咸不淡望着饮秋露。饮秋露的面色,竟比平日还更霜冷了数分。清欢没明白过来,这三人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却听饮秋露到底还是唤了一声,“大姐,二哥。”
那女子道:“三妹越发长进了。”她面上虽然在笑,声色却让人听得很不舒服。饮秋露抿唇未语,随了他二人离去。清欢瞧着三人背影,心里想着,这算是什么兄妹?却听宁颢叹了口气,轻声道:“其实饮秋露,也还挺可怜的啊。”
清欢道:“什么意思?”
宁颢道:“她家里人,都对她不好呀。”
清欢奇道:“为什么呢?”其实她想到的是公仪一家,她与他们并无血脉牵连,他们尚且待她如此。为何到了饮秋露这头,就会变成自家人都待她不好?实则人生百态,众生百相,又哪能得户户和美,家家相同。
“具体我也说不清楚。”宁颢忽而一拍城遥,“万事通,你来说!”
城遥本不爱说人短长,但见清欢想要知晓,便道:“其实也不能说是家里人对她不好,只是他们家风如此。刚那二人,一是饮秋露家中长姐饮秋意,另一个是她二哥饮秋风。他们的父亲,就是天域东南,兰芷谷的执掌。虽是丹芷世家,谷内却多争强好斗之风,听闻只以武力论尊崇,丹术尚在次要,致使亲情寡淡。
“三兄妹方满六岁,就被父亲相继送往三神天,盼得他们能够拜得名师。那饮秋意和饮秋风确也不负他们父亲所望,当年神天剑授都是名列本门第一,分别拜入圣华枫杳及无藏笑忘生两位仙尊座下。相比之下,饮秋露则差了他们些许。”
宁颢托着下巴道:“所以也就不怎受父亲兄姐待见了,大概他们都觉得,她是丢了他们的脸面吧。”
清欢道:“其实饮秋露也已经很厉害了呀……”
宁颢道:“是呀,其实不能怪她太弱,而是对手太强。”
清欢低声道:“难道她是把小遥和云逍当作对手?这也太不理智了吧……”
宁颢笑道:“所以她就迁怒于你了呀。”
“为什么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