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寻没想到这人来了没两天,不声不响地把粮仓的事情查得这么清楚。他便话锋一转又找了一个别的借口。他把酒杯放在桌子上,叹道:“老弟,既然话说到了这份上,我就不瞒着你了。”
他往西边一指,“现在谁在那边,我不说你也知道?你以为这十几万石的粮食是我一个小小的守备能够说了算的?西边有皇上、皇后,还有那么多位皇子,每天都要就近调粮食过去。皇上在那儿,咱们首要的是要保障皇上的供应,所以虽然欧阳大统领写了亲笔信来,我也不敢调动粮仓里的一粒粮食。要不然,我前脚把粮食给你兄弟,后脚皇上派来问罪的使者就要到我的家门口了。兄弟,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老哥只能请你谅解了!”
李玉没想到这人竟会无耻到这种程度,居然拿皇上皇子们压他。真当他是个傻子不成?皇帝是什么身份,要吃粮当然都是新粮,青州粮仓虽然不小,可里头的十几万石粮食都是陈粮,就算送去猎场人家都未必会收。他还真以为搬出皇帝他李玉就害怕了不成?
周寻见他眉头紧锁,脸上阴云密布,又拍了拍李玉的肩膀道:“李兄弟,你千里迢迢来一趟也不容易,若是让你空手而回,你在欧阳大统领那里也不好交差。我看这样吧,兄弟我在青州有几百亩地,今年收成尚可,也收了一百来车粮食。我全都给了你,算和你交个朋友,至于粮库的粮食,我是一石都不敢给你,还请兄弟见谅。”
李玉差点被气笑了。
一百车粮食就想打发他走,当他是叫花子不成?
其实周寻不想给他粮食的原因,他心里明镜似的。周寻名义上归南大营节制,但是他真正的主子是兵部,是二皇子。南大营的欧阳大统领在诸子夺嫡的过程中,始终保持着关注但不介入的姿态,二皇子曾派了无数说客劝他归顺,都被他婉言谢绝了。
二皇子也是心高气傲之辈,如今南大营有难,他看笑话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出手相助?
从周寻的角度讲,这年头什么都是虚假的,粮食才是硬通货。手中有粮,心中不慌。青州粮仓表面上是归青州驻军所有,实际上还不是他周寻的囊中之物,是他的粮仓,也是他的钱库,他又怎么舍得把自己的东西拱手让给别人!
这一个个身处高位者,为了个人的私利,完全不把国家和百姓的利益放在心上。想到南大营的兄弟们为了这么一群杂碎抛头颅洒热血,李玉就觉得冤得慌。若不是为了弟兄们,李玉早忍不住暴脾气拔剑把这个杂碎给杀了。
他告诉自己要以大局为重,南大营十万兄弟还在眼巴巴等着他的粮食呢。于是他再三再四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周大人……”
他正要继续游说,房门忽地一下被推开,一个中年文士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正是林叔。
“大人,不好了,公子受伤了!”
周寻吃了一惊,正好他被李玉缠得头痛,这下可找到了借口,蹭一下站了起来:“李老弟,实在不好意思。我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要回去处理一下,我瞧你也没怎么用饭,你在这里再用些,等会吃饱了喝好了,我叫我的管家把你送到我的别院里去住。我就先告辞了,海涵海涵!”
说毕深深一躬,转身出了房间。
李玉原本想要拦下他,但是看林叔的表情似乎不是伪装,心里不知怎地划过那个背影,又想到陆清岚,便忍住没有说话,眼看着他出了房门。
周寻刚走,李玉就叫来自己的亲兵,吩咐道:“出去瞧瞧,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人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李玉并未在酒楼久坐,就起身出了房间。周寻的管家一直在外头等着他,道:“李大人,请跟我来,我家老爷早就给您在别院里准备好了房间。”
李玉皱了皱眉,他心知肚明,周寻为他准备的别院的房间,条件定然是极好的,说不定还有美女相陪,可他到这里又不是来享受的,于是干脆利落地拒绝道:“周大人的好意下官心领了,下官还是习惯在驿站中住宿,周大人的别院下官就不去了。”
不管周寻的管家如何挽留,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回到了驿站。
杭大听说他回来了,急匆匆地迎了上来。“李大人您来了!您累了吧,小的已经给帮您把房间整理好了,请您进去歇息吧。”
一边说着一边就准备把李玉引到一间后院的房子里。李玉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小厮先不干了,这几天他跟着李玉和周寻谈判,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见一个驿丞也来欺负他,不由大怒,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你他妈的活腻了不成?也不看看我们爷是什么人,竟然想用这样的房间打发我们爷,前院的上房,为什么不腾出来?说!”
杭大苦着脸解释:“李大人,不是小的想要慢待你!而是今日来了贵客,已经先住到前面的院子里了,现在怕是已经歇下了。”
小厮大怒:“是什么贵客?再大能大得过咱们李将军?就算他们歇下了,也要给老子爬起来,把上房让给我们爷!”
杭大一时间进退两难。
李玉却摆了摆手:“罢了,住哪里还不是个住。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不要为难驿丞了。”按照李玉从前的脾气,这事也是个没完,可是李玉满脑子都是陆清岚的背影,又担心南大营十万兄弟们的肚皮问题,哪有心思和个不相干的人争这一时的意气。
他哪知道这个决策却叫他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