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夕澜离开后没多久,顾子瑜便气喘吁吁地赶到指挥室,举目四顾,没有看见预想中理应好好待在这里的那道身影。他勉强维持住仪态同常鹏飞打了招呼,扭头短促地问魏楷:“阿瑾呢?他去了哪里?”
作为智商常年维持在及格线上的技术担当,魏楷心内连连念叨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伸手指指门外,说:“去山下接戚队了。”然后就见顾子瑜的神情黯淡了下来。
气氛变得有些压抑,直至后者打破沉默:“他让我过来,是要我做什么?”
魏楷回神,磕巴了下道:“配、配合程副队收尾。”
顾子瑜嗯了声,低头开始替青年收拾善后。仅管初时带着咋一接触新生事物的生疏,可他的神情却透着习惯成自然后的平静。
对于他来讲,照顾谢瑾已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两个忙碌中的人都未曾察觉,站在一旁的中年男人注视着顾子瑜时,眼底转瞬即逝的深思。他很快便收起若有所思的表情,恢复成脸上常挂微笑,平易近人的模样。
斗转星移,月落日升,不管前途如何多舛,待黎明过去,太阳仍旧照常升起。这是亘古不变的景色,不同的,只有仰望着它的众生万物,历经轮回交替,又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萧瑟的风送来最后一缕属于战场的气息,而后飘散向远方。红日跃出地平线,光芒流转过断壁残垣,流转过每位幸存者的面庞,流转过基地南区无数新添的小小土包。
越来越多的人走出防御工事汇聚到这里,无论男女老少,无论普通人还是进化者,尽皆红着眼眶,垂首静立。他们在戚明远的带领下,纷纷抬起右手,朝坟茔敬礼。
那些躺在地下陷入永眠的战士,很多甚至连肢体都无法找全,昨夜的战斗太过残酷,到后来甚至不得不以血肉之躯来构筑人类最后的防线,待得丧尸潮褪去,满地狼藉看得人触目惊心的同时,不禁升起一股混杂着悲恸的迷惘。
这样的日子究竟何时才是尽头?人类的未来又在哪里?
他们声声诘问,却无人回答。
耳畔响起戚明远低沉磁性的嗓音,柔和低缓地娓娓道来:“愿逝者安息,愿我心永存,愿光明朝耀前路,庇佑每一个前行的灵魂。”
人们跟从念道:“愿逝者安息,愿我心永存,愿光明朝耀前路,庇佑每一个前行的灵魂。”
整齐划一的声音犹如白鸽,在这片阴云消散的天空下盘旋萦绕。
008悄悄说:“宿主,小八突然觉得好难受。”
晏夕澜没有答话,顾自低头沉默,直到放在腿侧的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掌包裹住。他转过头,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看了会儿,随后视线自下而上,游弋过结实的小臂和宽阔的肩膀,定格在戚明远俊美的面容上。
温度经由手心传递过来,渗进经脉血液,流入心脏。男人温柔地注视着他,安抚道:“别难过,还有我。”
青年僵了僵,惊讶于自己情绪管理能力的退步,身体却依旧遵从本能,慢慢放松下来。那只手就像是被主人遗忘般,乖巧的停泊在男人手掌内。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顾子瑜在人潮散去时,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叫住了晏夕澜。
两人并肩而行,走进不远处的树林。北方多栽种银杏,树干高大秀挺,看上去格外精神,到得秋冬交替之际,满树金黄绵延无际,衬着湛蓝的天空,显得尤为美丽。
t市军区亦不例外,大楼外操场边见缝插针的植入,更遑论饭后散步的小径,左右两边各种着排笔笔直的银杏树。然而今时不同往日,树叶早没了当初的美丽鲜活,尽皆干枯发卷面目全非,还未到冬季,枝头就已光秃秃的什么都不剩了。
顾子瑜停下脚步,注视着暗沉发黑的枝干,轻声叹息:“都不一样了。”
世道也好,你也好。
打从戚明远出现在青年面前的那一刻起,顾子瑜的脑内就拉响了警报,重逢的喜悦瞬间化为苦涩的煎熬。喜欢的人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触碰,不但如此,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别人越走越近。
如果说之前谢瑾戚明远虽有暧昧,但至少隔着层纱的相处模式让顾子瑜痛苦之余,尚还能自我安慰他们未必修成正果,那么刚刚两人无比融洽的互动,就是压垮他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以看得出,青年是真的卸下了心防。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想要与谢瑾达到的亲密无间。
“阿瑾,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总爱与我比高低?”顾子瑜扯了扯嘴角,无声地笑笑。
他显然没有要青年回应的意思,顾自往下说道:“一开始也确实为此困扰过,可渐渐地,就觉得你很可爱,无论是生气时又圆又亮的眼睛,还是鼓鼓的脸颊,都非常、非常的可爱。别生气,请先听我说完,这对我即将要告诉你的事来说很重要。”
顾子瑜回转头,瞳眸忧郁而深邃,犹如夜晚月光下的大海,沉载着无限深情。
“我开始认为你无一处不可爱,并非只有生气时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瞪着我,才令我心跳加速,悸动不已。可我也知道,你对我如此关注,仅仅是好胜心使然,一旦超越我,你就会将目光放到更高远的地方,不会再看我一眼。”
“你就像长不大的孩子,可我喜欢你;你的心里没有我,可我喜欢你;你把我当做人生路上一座可供翻越的山峰,一个终将要擦肩而过的过客,可我仍然喜欢你。”
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