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长街,三尺高台下。
一如玉少年,一素色白衣。流云长袖开合,淡淡清笑潋滟,瞬间,艳惊了山河,温情了岁月。
众人仰头听了半响这水稻是如何的好,是如何的增产,是如何的香韧之后,都列队排好,欣欣然地开始领取稻谷。渔夕仰头,听了许久,微微一笑,心道:“可惜,他若不是一代帝王,绝对是一个极为出色的商人或者说书的”。
众人散去,帝王身后跟着一群年轻官吏,含笑走来。其中有一个,袖口处仅绣了两片竹叶,舒展之间,幽然淡墨,风雅至极。渔夕瞧他眉眼,与墨卿有一两分相似。心道两人的祖母是一母同胞姐妹,果然不虚。清眸一转,欲要逃走,已来不及。
此人正是那日府里唱戏相遇的水无溢。
还未请安,帝王少有的欣喜之色浮过眉梢,清淡两字:“免了。”
渔夕微微垂头。
只听水无溢抬头笑道:“你......你个唱戏的小丫头,怎么在这里?”
帝王忽地驻足,笑问,“无溢还认识朕的研磨女官?”
水无溢愣神片刻道:“璎珞大人的妹妹,三年前在府里唱戏。虽然长高了些,容貌也有些变化,微臣还是认识的。”
宁熙哦了一声,笑问道:“还有此事?”
水无溢看了一眼渔夕,笑道:“我想姑娘应该还有印象。”
宁熙轻轻扬眉,转而笑问她,“三年前的什么时候?”
水无溢笑道:“暮春。”
宁熙再问,“哪日?”
水无溢笑答,“三月二十一,祖母生辰。”
宁熙一笑,淡淡道:“朕,竟然不知道,你们是旧相识。”
江子故顿觉诧异,略有思忖,顿时,心惊不已。忆起当年初见醉家姑娘时,已是那年的冬日。三年前,她不过十一岁,一个十一岁的少女,能有如此心机?微微扬眉,前方孤傲身影略显几丝寂寥,这个八岁就将瞿相一举推倒的少年帝王,这几年里,掩饰了多少锋芒?他的心机与谋略,与她,还真的是,旗鼓相当。
只是,他还未料到,晚上得到的一个密报,才是让他真正惊骇的所在。
这渔夕原本是极其灵透之人,只是对宁熙,因为有些特殊的上心,竟然难得的神智不清。一个局外人都觉得心惊的事情,她倒觉得,无关大事。是以,她只微微一笑。况且,这些时日,她在不断推测香妃的事情,心里有了些许眉目,又让人去查,查到了一个她也觉得惊讶的答案。这个答案,又在情理之中。只是对皇后的态度,她有些态度不明。毕竟那是叔父一手养大的人啊,想到自己办完这件事后,便可无声退去。心里却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高兴,洒脱,而是,一份失落。
水无溢告诉渔夕说,他写了一首新词。渔夕问他为何不写小说了,他答耗墨太多。两人边走边答,引的随行官员纷纷注目。水无溢贵为皇亲,一向猖狂是出了名的,一个女官在帝之侧,也可如此的与人谈笑风声,着实怪异。
帝王登上皇撵,只听江子顾喜道:“圣上这几日视察民情,百姓敬爱!如今,这稻谷又得到了广泛的接纳与种植。皇城种上了,这皇城周边的县郡必然也能种上,这县郡相连,不到多时,全国就能种上!圣上英明,必定青史留名!”
既然是奉命前来告诫,那就不能再出夸赞之词。渔夕夸人,向来如春风暖阳。只是对宁熙,却越发,胆大妄为起来。
渔夕接道:“陛下当然会名垂青史!”
宁熙轻支下颚,状似无意,闲闲看向街边垂柳,笑道:“朕,早就说过,朕是一个好皇帝。”
渔夕道:“当然了,历史上唯有这一个皇帝却是因为绝色,而名垂千古!”
一抹浅笑晕与唇畔,忽地顿于唇角,宁熙怒道:“混账!!”
一语落地,鸦雀无声。抬撵之人忽然就掌握不了方向,皇撵轻轻晃动,而后又是一片安静,走在回宫的官道上,只闻稳健脚步声。连嬉笑自若的水无溢也露出了怪异的神色。江子故与众人相视一眼,恨不得溜之大吉。
从此之后,再无人敢公然论帝王容貌。
此日之后,帝王再未宫外露面,世人再难赌宁熙容颜。
饶是如此,入夜的乾阳殿内,他对她仍是一片悦色。
她也未觉的分毫不妥,两人相对盘坐在软榻两侧,赌书泼茶,倩影暗投,斑驳了牡丹叶子上的艳绿,少有的女子笑声与耍赖声传出殿外。
时已三更,滴漏将断,两人欢声笑语仍然不减。
清凉门外,一场微雨将两位宫装女子的鬓发打的尽湿。身后,更有一女着桃花裙挑着一盏蓝玉宫灯,眼里不断上升的水气氤氲,长裙拽地湿透,仍毫无察觉。
身着宫装的女子同时转身,潇潇秋雨,飘飘落叶,一缕纤细身影,绕过锦榭水苑,玉楼明灭处,隐去。
地上一盏宫灯,一点灯火,湿透了夜雨,终于熄灭。
雨水顺脸颊而落,一排宫灯而落的暗影,将她的肤色映照的一片惨白。
神色寥落,一个不稳,前方身着宫装的女子差点跌倒。
竹妃柔声一笑,“皇后,心疼了?”
两人并行在雨中,都未执伞,皇后仰头,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顺着她柔美的脖颈倾斜而下,最终汇集在领口处,渲染而去。
她早已不是那捧在手心里,指天要月的千金小姐了。
她的蛮横和宠溺才刚刚养成,就尝尽了世事无常。
她的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