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下了一个月的秋雨突然停下来,许久没有露面的太阳冲破云层,阳光铺天盖地地洒下来。
中午的时候,已经连续昏迷二十几个小时的夏莫冰睁开了眼睛,并十分清晰地喊出了宋辞的名字。
周阿姨买饭去了,秦颂回酒店拿东西去了,病房里只有宋辞一个人,他就坐在病床边看书,闻声立即抬头看过去,正撞上夏莫冰略显清明的视线,宋辞微微有些高兴,说:“我在。”
她抬起手来,似乎是想摸摸宋辞的脸,然而她身上没有一丝力气,手刚抬起来一点就又垂落下去,宋辞便去握住她瘦骨嶙峋的手覆到自己脸上。
夏莫冰露出一个模糊的笑,气若游丝地说:“我的儿子。”
宋辞几乎就要落下泪来,但他极力忍住了,扯出一个笑来,低声唤:“妈。”
夏莫冰费力地摸摸他的脸,微微笑着说:“别恨我……生了你,却没能好好养你……”
“我不恨你。”宋辞说:“谢谢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
“不恨就好,不恨就好……”一滴浊泪从眼角溢出来,“你要好好活着……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自己,谁都不可靠,所以,要靠自己活着……”
宋辞点头,说:“我知道。”
说完这些话似乎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夏莫冰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眼睛半闭半睁,断断续续地说:“我一直很……后悔,从来没有对你说……说过那句话……”她开始上气不接下气,眼皮无力地耷拉下来,但还挣扎着说:“宋慈,我的……儿子,我……我……爱……”
她终究没有说完要说的话。
宋辞却依旧握着她的手,静静地等着,等她把话说完。
直到秦颂从酒店回来,把那只已经僵冷的手从他手里拿出来放到病床上,宋辞才陡然意识到,她再也说不了话,因为她死了。
秦颂把他抱在怀里,说:“想哭就哭吧。”
宋辞没有哭,他只是默默地流眼泪,等眼泪流干了,他推开秦颂,开始着手处理夏莫冰的后事。
宋辞没有办葬礼。
遗体在殡仪馆火化后,宋辞抱着骨灰盒来到了郊外的山上。
他伫立在山巅,抓起一把骨灰,扬进呼啸的山风里,风卷着千万粒尘埃飞向未知的远方。
她活着的时候被困了一辈子,宋辞希望她死后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回去的路上,宋辞对秦颂说:“我们回s市吧。”
秦颂说:“好。”
当天下午,他们就坐上了回s市的飞机。
飞机上,宋辞做了个梦。
他梦到了一场鹅毛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除了雪什么都没有,没有城市,没有街道,没有人,没有树,没有风。漫天飞雪里,他模糊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背影,手牵着手走在无垠的雪地上。他们缓慢地向前走,身后的脚印很快被落雪填平。他们一直走,一直走,路没有尽头……
翻杂志的间歇,秦颂抬头去看宋辞,见他苍白的脸上挂了一滴泪,默默地叹了口气,倾身过去温柔地为他拭泪。
在夏莫冰去世的这三天里,宋辞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悲伤,他一直是平静的。但秦颂宁愿他嚎啕大哭一场,把所有的悲伤都哭出来,宋辞这样一味隐忍,很有可能会生病的。不过,或许宋辞只是不在他面前哭罢了。
飞机落地的时候,来接机的一共有三个人,秦颂叫来了奇刚和他的助理,宋辞叫来了郑直。
离开将近一个月,秦颂积压了许多公事要处理,所以他叫来助理打算直接从机场出发去公司,又叫来奇刚接宋辞回家。
秦颂和助理离开后,宋辞让奇刚回家了,自己则上了郑直的车。
宋辞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降下车窗,夜风争先恐后灌进来。
s市的秋天终于姗姗而来,风里带着浅薄的凉意,扑在脸上十分舒服。
郑直边开车边问:“直接回你家还是去哪儿?”
宋辞说:“去秦颂的家,我暂时住在那儿。”
郑直吃了一惊,吞吞吐吐地问:“你和秦总……你们……”
宋辞看着他,说:“如果我说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你信吗?”
郑直沉默片刻,说:“我信。”
宋辞心中微动,说:“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郑直有些不好意思,转开话题说:“你瘦了很多。”
宋辞问:“上镜会不会不好看?”
郑直说:“倒还没有到那种程度。”
“那就好。”宋辞说:“你之前说《窥》剧组愿意等我,现在还在等吗?”
郑直说:“在等,他们昨天还打电话问我你什么时候能开工。”
宋辞说:“你给他们回个电话,就说我随时可以进组。”
郑直说:“好。”
宋辞说:“最近还有剧本找我吗?”
郑直说:“找你的剧本就没停过,我的办公桌都快堆不下了。”
宋辞说:“不管是电视剧还是电影,只要你觉得角色合适而且档期能排的开,就全都接了吧。”
郑直犹豫地说:“这样你会累坏的。”
宋辞望着窗外,喃喃自语:“这样才没有精力悲伤。”
再有两天,李焲就该回国了。
到时候,他就得拿起刀往李焲心上捅。
一想到这个,他的心就针扎似的疼。
他必须用工作填满接下来的所有时间,否则他怕自己会活不下去。
当汽车停在别墅门口的时候,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