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晚上,墨沧一夜未眠,她觉得,自己这一生的眼泪几乎都要流干了。
原来事情的真相竟是这样。她的父王,那个精明强干的六殿下,还有百年的望族祝家,竟是就这么消陨了。不过花开花谢数十载,这上京城又繁华如初,热闹喧腾,谁还记得那个满是鲜血和火光的夜晚呢?
更不用说,去弄明白这个中原委了。
自古成王败寇,可是她的父王,也未曾想过去争夺什么,怎还是落了这样的一个结局?你不害人,自有人害你。
胜利者书写的历史,自然是标榜自己匡扶正义,所以,她的父王,只能是被钉在耻辱柱上,让后来人唾骂,甚至无论的绝艳惊才,都要沦为一个籍籍无名之辈。
墨沧自然没有因为蒙全德叫的那声“公主”而讶异或骄矜,她只是单单的觉得难过,而所有的事实真相,都好似本该就如此一般。
庐嵩山上人人传言她的母亲墨南六是一个叛经离道不惜出卖师父背叛宗门来求取荣华富贵的女人,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师父又怎么会不告知自己呢?
墨沧捏着手里的板块玉佩,几乎察觉不到被棱角刺伤的疼意。三师父墨南鬼的话忽而清晰的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难怪他会对逸师兄说那样一番话。
依着师父的性子,以德报怨这样的事情简直是再平常不过,更何况是对自己的徒儿呢?所以,谁都没有错,她的母亲墨南六和父王轩辕骄相爱没有错,师父抚养了她墨沧也没有错。
可是事情到了这般地步,究竟谁是错的呢?
墨沧一夜间昏昏沉沉,几乎要钻进这个牛角尖里头去。
蒙全德没有让她困惑太久,只说六皇妃自始至终,都没有背叛过墨门。
当初大军西行,轩辕骄在路上遇到了墨南六,许是因为她名字里头带着一个六字,为人机灵可爱,轩辕骄带她同行了一段时间。
后来,墨南六问他是否愿意带自己走,轩辕骄自然是答应了。那年墨南六下山历练,与师父约定四年为期,所以,四年以后,她带着不自知的身孕回到了庐嵩山上。
墨东行自然是生气,可是又不舍得拿这个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徒儿怎么样,所以,他让墨南六下山去了,他会在一年之后,告诉墨门宗人,她没有回来。
没有回来这个结果,自然不是特例。宗门众人,凡是下山历练的,有许多都留在了贵人门下,为国泰民安尽着自己的一份力量。
所以,即便人没有回来,书信也是有一封的。
墨东行说,你就不要写信了。
这话,自然是要同她断绝关系,不再认她这个徒弟。
墨南六哭着在总门外跪了很久,她也走的很坚决。她是不能放弃肚子里的孩子的,所以,她去了轩辕骄早就嘱托过她的地方,上京城的祝家。
祝家将她藏的很好,直到最后,当今的皇上轩辕玄也仅仅只是知道轩辕骄深爱的女人为他殉了情。
蒙全德一个大男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公主,当年六皇妃生下您,就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诉末将,一定要将她的亲笔信和您一并送到庐嵩山上去,交给墨巨子,这么些年来,属下一直默默的在暗中看着您长大。”
“看着您,就想起了六皇妃……”
墨南六自然是早已心存死志,所爱已去,她断不会独活。说她勇敢的选择了死亡也罢,说她怯懦的不肯正视现实也好,总归是斯人已去。
墨沧心里头有许多的疑问,看着哭的跟个孩子一样的蒙全德,也只得按下心来,一句一句的问着他。
“你们一直在暗中看着我,那应该知道我师父究竟是怎么死的吧?他真如传言所说,是西惟师叔害死的吗?”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平静下来,但是没想到,说出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颤。
熟料蒙全德摇了摇头,说是他们只负责保护公主的安全,让公主,断不会插手。这样的天下大宗,怎么会放过“反贼”的余部呢?
所以,在庐嵩山上,他们的处境也可谓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当墨沧下山去往宁山书院的时候,他们是松了一口气的。
听着蒙全德这样说,墨沧不由得愣住了,如果他所言是真的,那自己在上虞城中数次险些受辱,甚至还有一回被马文的书童打的遍体鳞伤性命垂危,他们为什么都不露面?
蒙全德自然是善于察言观色,看着墨沧变化的脸色,他有些落寞的解释道:“当初墨巨子答应留下您在身边抚养的条件是,十六年以后,我们才可以出现在您面前。”
“在宁山书院,属下数次都险些坏了约定……”
师父……
墨沧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师父是博爱的,这不仅仅只是因为宗门的训诫,更是因为他骨子里便是如此。
她是离开师门的墨家子弟的女儿,可是她的师父还是在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婴儿的时候,就为她想好了以后的路。
墨东行知道,庐嵩山上留不住墨沧,所以让她下山历练,不是让她同旁人一样,而是让她去上虞读书,让她见识更广大的世界。
三年以后,这条路该怎么走,都是墨沧自己来决定。
师父含辛茹苦的将她长大,交给她四季交替日月轮回和做人的道理,可是,却从未左右过她的人生。
墨沧越是往下想,一个冷嗖嗖的念头就止不住的往上浮。
一直压在心底的那个谜团,就好似深水之中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