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闲听陆钟麟这样说,心里头免不了想的多了些。
自从那晚苏州河边两个人作别以后,知闲一直压着自己不去想,自然也更不会关注他,连带着北平的消息,也刻意的去躲避了。
“你是说,北平起了战火?”
陆钟麟的滔滔不绝和胸中愤慨一下因为她这句话产生了无处安放的感觉,他怎么就激动起来忘记了知闲是个不闻政事的。听她这语气,倒不是像烦的,反而还有些好奇的意味。
“直系的曹锟夜里带着曹家军杀到了北平,段总理被迫着又隐退了,若不是瞿少帅在上海,这战局胜负倒是未可知的,”陆钟麟摇了摇头:“但是瞿少帅回了北平也一直没有什么动作,战争还没打完我就来仙台了。”
“听说段总理已经彻底退到天津的日租界去了,说是再也不理政事了。”
陆钟麟在巴黎学到的唯一一点特殊的,大概就是他自己方式的巴枯宁主义了,什么都看不惯,但又什么都不太在乎。
眼下他瞧不起外侮尚存但国内军阀混战,却又因为自己无能为力便一时用气跑到了日本来。当然,这其中也夹杂着他一贯对于事务三分钟的热情。
知闲许是了解他的,也就默默的没有接话。她满心想的都是瞿世峥。
他回了北平是因为这场战事,可是段总理再次退出了国会,那他又着急回北平去做什么呢?竟是连告别都没有说一声。
陆钟麟见她想的入神,眉眼间又蒙上了些郁色,跟刚刚自己在食堂门口见她满脸的笑意大相径庭,以为是自己说的战争惹得她不快,便起身笑道:“走,咱们去食堂吃饭去,我这儿肚子还饿着呢!”
一听他要去食堂,知闲一下就回过神来了,瞪圆了眼睛道:“不行!”
武田那群人肯定没走,现在回去可不是自投罗网么!虽然说还有陆钟麟,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脚,她还是做一个识时务的俊杰比较好。
“你吃饱了?”
“刚吃完!我先走了!”知闲怕他拉自己去食堂,紧接着回答道。
“不行不行,你跟我一道儿去,我还有东西没给你看呢。”
陆钟麟是头一次见她一双美丽的眼睛好似闪着光亮的样子,反倒是提起了他的兴趣,他偏想要去食堂看看究竟是什么让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知闲竟然脸上明晃晃的写了个躲字。
至于有东西看,也不是诓人,他还想让知闲看一看那报纸上的究竟是不是她呢!
知闲又岂会看不出他的心思,只得将实情和盘托出,陆钟麟听完笑的前仰后合,这小人做派真是不像知闲一贯风格的。就连当初在船上被范梓萱找的小男孩诬赖,她一张脸都是冷的可怕,现在却是有些活气了,着实顽皮!
陆钟麟自然是不能再带着她回食堂去了,然而又不想轻易的放知闲走,便强硬的拉着她往校外的饭馆去了。本来以为知闲只是个看自己吃饭的,不曾想,她吃的倒比自己还多,陆钟麟直呼上当。
“早知你胃口这般大,倒不如我自己来吃饭了!”
知闲心里也懊恼,早知道他来的是中餐馆,她才不会把那般丢人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不过既然来了,倒不如趁机多赚一点便宜。
她抬眼笑眯眯的看向了陆钟麟:“所以你最后都没有跟瞿少帅表示你的谢意吗?”
陆钟麟口里还含着饭,含糊不清的说道:“嗯,北平打起来我就出来了。”
“感谢的方式有很多呀,为什么非要面谢呢?”知闲不急不慢的夹了一筷子清蒸鲤鱼,道:“我猜想一般人轻易也是见不到他的,非说面谢反而显得诚意不够了,倒不如写信。”
“我最烦写信了,不写不写!连我爸爸我都是没有写一封信去的。”陆钟麟顺着她的话回答完才回过味儿来,慢慢的放下了手里的筷子,道:“哎,要说感谢也该你来感谢,****的是什么心?总之这白眼狼怎么说也轮不到我来当。”
知闲清亮的眸中一丝精光闪过,她抿了抿一侧嘴角,抬眼笑道:“那就劳烦陆大少爷将他的地址给我了,我这只候选的白眼狼也好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
陆钟麟二话不说,立马从口袋里掏了支笔出来,随手就在知闲的课本上龙飞凤舞的写了一行字。
有人替他干活,何乐而不为之?
“虽说是跟我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但总归是我露面去的,所以,知闲,你应当顺口提一提我的感激之情。”陆钟麟手撑着额头,故作深沉道。
就算是他不说,知闲也要写的,不然她怎么解释这地址打哪儿来的?
她弯眼笑了笑:“那是自然。”
两个人打这天碰上了面,陆钟麟便有事没事的往文学院这边跑来找知闲,他乡遇故知,知闲自然是不觉得烦,两个人的关系倒是比从前更近了些。
知闲没课的时候便会被陆钟麟强拉着去医学院的班级跟他一块儿上课,那些解剖学一类倒是也有兴味,知闲非但不觉得枯燥,反而听的津津有味,搞得陆钟麟这个专修医学的竟是天天拿了她的笔记来看了。
前世在墨门,她学的医术是师父亲传的,也是她在用兵布阵、游说施道和练武扶伤中学的最为精通的了。再怎么高超,受到器材技术和药物认识等等方面的限制,跟如今比起来,也不过是皮毛之流了。
就像陆钟麟说的,医学是用来救死扶伤,也是用来自保的,无论如何,总该是对生命心存敬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