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张忘闯了进去,疱人梁翼的门房只好一脸苦闷地回到门前,心中暗骂不已。
哪来的饿死鬼?为了一顿酒肉居然硬闯官员宅邸,真是臭不要脸!
梁翼宴客的厅堂内,聚集了不少士族子弟,达官贵人,但更多的还是太官署(即御膳房)的宫中庖人,大家觥筹交错,谈笑风生,热闹非常。
有几个宾客看到了张忘,不认得他是谁,便视而不见,将头扭向了一旁,并不上前寒暄。
一来是因为张忘年幼,他们要自恃身份,二来张忘身后连个奴仆也无,不值得他们耗费精力去客套热络。
张忘两世为人,见古代也是一般的世态炎凉,神情便有些萧索。
有丫鬟见新来了客人,便主动上前服侍。
张忘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喝酒吃肉,自得其乐,心情慢慢好了起来。
等了半晌,见始终不曾有人来理会自己,张忘便死了在众人面前卖乖讨好的心,一心考虑着如何给自己赚点钱花。
家中那十几名新收的奴仆和他们的家眷,每个人每个月要付三千钱。他们当然不值这个价,张忘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抱着千金买马骨的心思。
想想看,华阴县的百姓我都能给出月钱三千的高薪,还是全家享受同等待遇,洛阳城的百姓们,你们还在等什么?
普通百姓我能给出月钱三千的高薪,那么有才华有本事的人呢?洛阳城怀才不遇的士子,有志难舒的好汉们,你们还在等什么?
人才蜂拥而来,再想做什么事,都是事半功倍。
不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人才永远是创造财富的根本。
可是养人才,是要花钱的。一百人每日吃喝三千文,一年下来就是百万钱,再加上他们的月钱,那就接近五百万钱。
那要是一千人呢?三千人呢?这些人里面形形色色,各有所长,月前肯定不能统一标准,那么钱财往外流的速度,就更是难以想象。
创业初期,高薪养人是必须的事,所以现在考虑一下怎么赚钱,才是最现实最急迫的事情。
庖人梁翼此时正在陪同侍御史刘陶对饮作乐。
庖人属于太官署,太官署的最高领导是太官令。
太官令是官秩六百石朝官,掌管宫中的御膳饮食。太官令手下有左丞、甘丞、汤官丞、果丞各一人。疱人梁翼虽然厨艺不错,但是因为出身卑微,始终还是负责饮食的小庖人,半点权利也无。
不甘心久居人下,庖人梁翼便经常邀请达官贵人到自己的宅子赴宴,与他们交好,提高一下自己的身价。如果谁能在皇帝面前提自己一句,那么升官发财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侍御史刘陶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贵人。
他是西汉淮南厉王刘长次子济北贞王刘勃之后,真正的汉室宗亲。为人沈勇有大谋,不修威仪,不拘小节,非常好相处。尤其关键的是,此人著书立说甚多,在天下士人中,名望甚隆。
交好了他,对自己的仕途,大有裨益。
疱人梁翼高高举起酒爵,脸上笑得花儿一样,向刘陶敬酒。
张忘盯着梁翼思虑良久,将案前盛着清煮鱼的铜盘高高抛起,然后任由它噹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众人被这一声巨响惊住,梁翼更是一爵酒吓得全都灌进了脖子里。
大家俱都回过头去观瞧,就见一个十六七岁的俊朗少年正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拾捡铜盘。
庖人这才发现了张忘的存在,心中不由有些奇怪,这是谁家少年?
张忘无视众人对他的打量和猜测,捡起铜盘,面带惭愧地说道:“小子一时不慎,打翻了铜盘,还请诸位大人莫要见怪。”
在张忘身旁伺候的丫鬟眼睛都瞪直了,心道明明是你自己抛出去的,怎么就成了一时不慎了?
疱人梁翼身为主人,摸不清少年的来历,不敢发飙,装作大度地点了点头:“无妨,你自己小心些便是。”
在他眼里,张忘或许是跟着哪位贵人来的,不能随便得罪,反正就是多一张嘴,多一双筷子的事情。
梁翼不跟张忘计较,张忘却不肯就这样放过赵横。
他哈哈一笑,将那从地上捡起来的蒸鱼作势往嘴里填,口中大声说道:“好东西不能浪费,可惜就是烹饪得难吃了些。”
“什么?难吃?”
一句话掀起千层浪,堂内宾客瞪着大放厥词的张忘,一时间全都惊呆了。
梁翼身为太官署庖人,负责宫中御膳,厨艺相当精湛。他家宴客时奉上的饭菜,无一不是精美之极。这陌生少年,是哪里蹦出来的,居然敢说难吃?
梁翼被张忘一句“难吃”说得大失颜面,心中腾地升起一股怒焰。
老子就指着厨艺混饭吃,你说我做的饭菜难吃,这不是砸我饭碗吗?
他猛地站起身来,俯视着远处的张忘,大声道:“不知阁下,是哪家的王孙公子?”
愤怒并没有冲昏他的头脑,不问清少年的来历,他一个小小庖人,打死也不敢随便发飙。
张忘在众人的围观下,随手将手中蒸鱼丢于地上,拱手为礼道:“小子张忘,来自蜀郡张氏,近日刚搬到庖人家隔壁,幸会幸会。”
“蜀郡张氏?没听说过啊……”
庖人梁翼略一思索,勃然大怒,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小子,也敢说自己做的饭难吃。
他怒气勃然而发,瞪着张忘道:“张家小子,这道清蒸鱼鱼是老夫亲自动手烹制的,不知道难吃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