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都,威远将军府。
司徒岩若一袭重紫常服,从亲王车辇上缓缓走了下来。那将军府正门前,谢仑早已郑重相迎。
“参见王爷。”谢仑见得司徒岩若上前,便缓缓下拜,被他一托,也就顺势起身。
“谢将军多礼了。”司徒岩若唇边勾起丝微笑来,语意关切。谢仑倒也颇是恭顺地一笑,便引着他往宅院里去。
谢仑年近五旬,膝下两子二女。长子便是周国这一代年轻将领里的翘楚,如今坐镇边关的谢之仪,二女俱已出嫁,而幼子年不过十三岁。
谢家乃是周国累世的将门,这威远将军,乃是二品武官,于周国而言,便是手握实权的将军里的第一号人物。
二进厅堂里头,司徒岩若和谢仑分坐左右。侍女送上茶点之后,便被谢仑挥退。一时这大厅堂里头,便只有他二人。
正对厅堂,有块雕琢的极是精细的砖门楼,倒并不是北地的风格,其上刻四个大字“藻耀高翔”,颇得古朴意趣。
“这门楼,便是高宗所赐的吧。”司徒岩若见谢仑投过来眼光,便也微微一笑,端起桌上茶盏,“果然是冠绝邺都,其上的蔓草图当真是精美绝伦。”
“家祖父,乃是谢氏少有的不以军功得、幸的。”谢仑点了点头,“如今瞧着这门楼,倒是叫我等后辈汗颜。”
司徒岩若倒也低低笑出声来,这四字意思直白,便是夸赞此中人物,文采绚丽,乃国之重器。
高宗乃是司徒岩若的祖父,在位期间,极慕齐国的南朝fēng_liú,一时齐国贵女远嫁周国亦是不在少数。他在位的二十年间,周国文史之盛,称绝一时。谢氏这位家主,虽是武德不显,但确实是一代名臣。而晋阳宫变之后,他父亲司徒旻篡权得位,周国的文华也随着隐太子之死,戛然而止。谢仑亦是带着谢氏,回到了武官的路子上。
“文华武德,皆有所重。”司徒岩若放下茶盏,倒是露出个笑容来,“若无谢氏一门守土开疆,邺都文臣哪能安稳治国,更遑论在朝廷上喋喋不休。”
“王爷近来监国,实在辛苦。”谢仑拱了拱手,“陛下如今卧病在床,王爷,亦需保重身子啊。”
“谢大人应知本王如今为何烦忧。”司徒岩若苦笑一声,“正因皇兄卧病,本王,便愈加焦头烂额。”
“老臣无能,不能为王爷分忧。”谢仑脸上露出了几分忧愁之色,倒是将忧国忧民的样子演的极是逼真。
“谢大人何须妄自菲薄。”司徒岩若脸上依旧是笑意和煦,一双琥珀色眼睛,此时神色难辨,“您若有心为本王分忧,自然可以。”
“老臣自然鞠躬尽瘁。”谢仑亦是一脸诚恳,道,“只是,不知殿下意欲如何?”
“本王想请谢大人出面,为我说和辽梁陈氏。”司徒岩若拿起茶盏,长眉一挑,微微上扬的眼角,带起几分眼波流转。
“陈叔永?”谢仑倒是迟疑了一下,“老臣与他,并无什么私交,恐。”
“我已经请了顾鼎顾大人去说和,奈何,辽梁世家,本就是,面和心不合的。”司徒岩若叹了口气,一双眼水潞潞的,倒显得几分赤诚,“陈家,自然不肯低头。”
“只是臣。”谢仑仍是迟疑,倒是真有几分拿捏不准司徒岩若的意图。谢氏虽也算是,累世将门,但何辽梁世家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姿态。谢氏忠君,辽梁自重,即便是交往也不过流于情面。
“陈叔年遇刺前几天,曾给兆彦发信,请他派队人马,予以保护。想必那时,陈叔年,已然察觉不妥。”司徒岩若倒是微微一笑,语气轻缓,却又显出几分冷酷,“而兆彦,则以两国关系敏感,边境军事岂可妄动为由,拒绝了陈叔年。也巧,接信当晚,陈叔年就被人杀死在街头,身边十四个护卫,亦是全数被杀。”
兆彦乃是谢之仪的表字,谢仑听完这段话,脸色已是微变,看向司徒岩若的眼里,防备之色渐浓。
“顾家三爷,往扎鲁赫之前,亦曾向本王借人。”司徒岩若瞧着他的样子,又继续道,“只是,本王当时已启程前往楚国,不过,也答应了他。可不知怎的,顾三爷死时,身边只有数十家丁。”
“王爷是何意?”谢仑脸色霎时便阴沉下来,眼底精光一闪,“莫不是,要问罪我儿吧。”
“怎会?”司徒岩若虽是在笑,可神色却冷如冰霜,“谢家累世为将,大公子亦是难得的将才,本王对他亦是信重。只是,大公子近来,似是有所波动,倒叫我有几分为难。”
“王爷如何以为,陈家会卖我这个面子?”谢仑倒是低低一笑,颇有几分自嘲的意思。
“本王是在给大人一个机会。”司徒岩若冷冷一笑,“而且,大人才是得利的人,不是?”
“大人不是为我,是为陛下。陈家亦知,朝廷早有定议之事,岂能为他一家一姓而更改,他啊,不过是缺个体面的台阶。”司徒岩若瞧着谢仑神色动摇,便继续道,“您啊,不妨告诉他,兆彦部可护送灵柩进京。皇兄,亦会赏他爵位风光大葬,绝不会委屈他弟弟的。”
“如此大的一个人情,殿下为何叫我去送。”谢仑眼底闪过几分疑惑,倒是他今儿第一个称得上真挚的表情。
“因为只有威远将军送这个人情,我才能与有荣焉。”司徒岩若倒是笑出声来,“辽梁故旧本就是武将,奈何,经先帝一朝,彻底就失了军中势力。辽梁若想再有所作为,您,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