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王闻言打量了所处包房的摆设——雅致、堂皇、清净、舒适,确实花费了不少心思来打理。
不想这嫪升平家底如此雄厚,昭王便更加不排斥与之联姻,虽说现今的世道——商人地位最低,可不说是百姓家,便是皇家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也离不开一俗气——那便是钱财。
昭王素来对经商之人没有偏见,治理天下——不光是保一方太平,更重要的是使天下黎民富足,不会出现路有冻死骨之类的凄凉光景。
若嫪升平的女儿没有问题——昭王的府邸不过是多添上一双碗筷,若两人能和平共处,不怕他嫪升平舍不得助力——这样想着,昭王的目光炯炯,面上更加如沐春风。
“嫪伯父经商有道,本王自会常来光顾!”
嫪升平哈哈一笑,甚为爽快的回道:
“有殿下经常踏足,那便是锦上添花之美,我天禧楼今日迎来殿下,可谓是蓬荜生辉——往素瞧着此处的装点过于简朴和烦闷,今日想来——原是缺乏人气。殿下带给寒舍的精神气儿,属实难得!”
嫪升平溜须拍马的恰到好处,夸得昭王眉开眼笑。不多时——一壶青稞酒便已见底。嫪升平亲自去楼下再续了一壶,关好门扇回到座位上时,面上有些歉疚的提醒昭王:
“殿下你看——这人入四十大关,这一颗脑子也不够使了!今日招待殿下乃是为正事,方才倒是扯得太远!哈哈……”
昭王闻言抿唇一笑,将思绪拉回到适才嫪升平谈及黎家贪财一事:
“嫪伯父,黎家的情况——本宫略知一二,这便同我因何识得黎落姑娘相关。”
嫪升平见昭王终于肯透露有关黎落的音讯,私心想着若能从昭王这里得知黎落的去向,回家转告嫪菁菁聊表慰藉亦是好的,便竖起耳朵、面色谨慎的聆听。
“黎落被黎家推上校场,替兄出征。不出几日,便被我识破身份。黎落姑娘心善,不愿因此事牵累黎家,便将前因后果尽数告知,希望我为其保密!犹记得她曾说到——自家嫂嫂的母家为了瞒天过海,向一位高官奉送了半数家财……此时思虑再三,黎落姑娘的嫂嫂便是令爱吧?”
昭王单刀直入的道出黎家贿赂朝廷重臣一事,脸上却是云淡风轻的表情。虽然嫪家同黎家再无联系,但件让嫪升平讳莫如深的糗事,毕竟是他提的建议,他出的钱财。要说论罪行处,他自然逃不掉,因为不知黎落有无告诉昭王贿赂之人是辅机,法子也是他给的,嫪升平的神经就异常紧张。
左思右想,昭王自顾自饮酒,道完那番话便没有看嫪升平一眼,可嫪升平却没有因为昭王不曾将矛头指向他而放松。他紧绷着脊梁骨,于脑海中徘徊了不短的时间——只为忖度是否要自行认罪。
衡量再三,嫪升平算是豁出去了,他准备将征兵令贴出时,嫪家和黎家分别是如何应付,中间又出了什么岔子悉数告知。因为其中关系到他女儿高洁不屈的品行,纵使他自身有些问题,但也不能让昭王误会了嫪菁菁的为人。
嫪升平毫无预兆的撩开前襟,跪在昭王膝前,面色凝重的自首:
“启禀殿下——小民有罪!”
昭王佯作不解,故作困惑的询问:
“嫪伯父这是何意?”
嫪升平眉头紧锁,眼中的光芒坚定而羞愧,他盯着地面,向昭王作出解释:
“回殿下:当时两国战况紧急,征兵令一出——举国皆惊,满城人心惶惶。黎家舍不得黎晟大好的仕途就此止步,我亦不舍让爱女活活守寡。黎家一筹莫展之际,小民斗胆听闻那位高官行徇私舞弊之举,那人爱财无人不知,小民便提出可以尝试着送些钱财找人代替黎晟出征!”
昭王脸上的笑意消退至无,他缓缓道出几字,吓得嫪升平一头大汗:
“嫪伯父——您好大的胆子……”
嫪升平叩头伏地,既然此时无可狡辩,便索性坦荡一些:
“小民不求殿下体会为人父母的自私和心痛,只是——此事和小民之女无半点干系,主意是小民替两家思量出的,与其他人都不相关!”
昭王面无表情的放下酒盅,盯着嫪升平的头顶训斥道:
“古人有云——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我想这道理你该懂得——若我日兆节节败退,爪洼步步为营,等到日兆全部被侵吞时,你以为——你费尽心思保全的儿女亲家,还能安享太平盛世?”
嫪升平没有反驳,只因昭王说得句句在理,当时他也考虑过——若人人都想尽办法自保,战场上尽是懦夫,那么战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失去家国也不是不可能的。但他当时护女心切,全然不在乎这一切。
因此,嫪升平问心有愧,若昭王因此要治他大罪,他绝不会出口一句抱怨,只求不要牵累姜雯母女。
“殿下,事情已然发生——小民彼时鬼迷心窍也好,私心太重也好,今已醒悟!如若不够,小民甘愿承受任何罪责,只恳请殿下莫将无治妇人牵连进去!”
嫪升平的敢做敢当让昭王刮目相看——其实与黎落秉烛夜谈的那晚,从黎落对嫪家没有半句微词来看——嫪家家风还算正直。并且——嫪升平完全可以在昭王迷糊的情况下,把罪责都推到黎家身上,可嫪升平没有这么做,说明此人并非那么恶劣。
昭王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或许天下人很少能像他父王那般,必须漠视亲情。体谅子女,乃是人之常情,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