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毕,黎耀荣抬手掩了掩鼻尖,眉眼间踌躇又惭愧。虽说姜雯接济黎家的次数多不胜数,但每每张口讨要都是姜慧打头阵,毕竟姊妹亲情,血浓于水,总好过外戚腆着脸索求。
可今日姜慧不动声色,完全忘了讨好施惠者。睇了眼低头品茗毫无察觉的姜慧,黎耀荣无奈,只能为了黎晟豁出一张老脸。
正逢黎耀荣预备开口时,姜雯却心思奇巧先一步瞧出了黎耀荣脸皮儿薄,所以忙起身平视黎耀荣,爽朗而诚恳地嗔怪:
“妹夫不必难为情,我姜雯也就这一个妹妹!她有幸培育出修文如此争气的孩子,我脸上也是有光的!咱一家人也别藏着掖着了,你看这个数目可够拿去打点?”
姜雯颇有视钱财如粪土的大气,右手执着卷袖,抬起左手一个巴掌,整五根手指,目有柔光和询问。
五百金?夫人这姐姐当真阔气又舍得——黎耀荣心底惊讶于姜雯的豪爽,面上不好大喜过望或是惊诧不已,否则便要让人小瞧。
于是,黎耀荣一双精厉眸子里的雀跃渐渐褪去,稍微趋于平静后才躬身笑答:
“足矣足矣!姨姐之恩,言谢太轻!他日若有用得着我黎某之处,姨姐万莫推辞!”
黎耀荣着实感恩姜雯的大方之举,毕竟自己官阶太低,根本捞不到油水,即便偶遇可顺水摸鱼之事,凭黎耀荣对这官位的重视,也不敢试图冒险……
其实,黎耀荣根本看不上姜雯的夫婿嫪升平——一个土财主而已,心胸狭隘,鼠目寸光,更沾染了经商者的铜臭气和恶习。着实让黎耀荣不齿。
当初姜雯要下嫁给嫪财主时,黎耀荣自命清高地吩咐姜慧:往后尽量少与嫪家往来,近墨者黑!直至有一日捉衿见肘、入不敷出之际,姜慧才瞒着黎耀荣偷摸去求了姜雯。姜雯有嫪家数万家财垫脚,自然不拘不吝,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就帮姜慧解决了困顿。
而后,黎耀荣才从姜慧口中得知——原是得母家姊妹姜雯帮衬,黎家才能一直维持体面日子。渐渐地,黎耀荣对于多次向黎家施之援手的姜雯好感倍增。竟连着也不太反感利益熏心的嫪财主……
思及嫪财主,黎耀荣忧心渐起:毕竟五百金不是小数目,假如他为难姜雯可怎么好?又假如因此事失了姜雯这么个金主岂不更痛心疾首?黎耀荣越寻思越不安,便蹙眉轻问:
“姨姐,这……五百金着实贵重!再者言——嫪老兄经营不易,是否该同他洽谈后再做定论?”
姜雯听着黎耀荣言下之意——分明是在为自己不好向夫家交代而忧虑!心里的情愫几乎有那么一刻止不住要迸发出来,好在姜雯不经意间瞥了脸色狐疑的姜慧一眼,这才万分痛苦的将暗慕之语又压心底。
“呵呵,妹夫不必在意升平,当年他娶我之时曾向我许诺:他的家当与我共有,不论我花掉多少都绝不问去处。再者说,他有经商的头脑,我花掉的钱财于他而言不过是毛毛细雨,今日缺,明日他便补上了。”
姜雯向黎耀荣说起嫪升平对自己的好,眼中却无波澜甚至目光灰暗。若放到寻常女子身上,谈及夫婿对自己的百般呵护本不该是如此神色,刚不该夹杂着幽怨的语气。
姜慧一直左顾右盼地来回张望,显得极其不耐烦,时不时向温婉伊人的姜雯瞟去白眼,暗地里睥睨姜雯的惺惺作态:适才还在甩脸子,不过须臾又在自己夫君面前佯装贤德……
“既如此,小弟先谢过嫪兄的慷慨同姨姐的恩惠!”
黎耀荣根本无心思观察两姐妹之间的斗气,更察觉不出姜雯的别有用心,连姜雯说起嫪升平的异常神色都没能注意到。
只因黎耀荣心中黎家官途最重,其他皆次之——平日里对待姜慧的妥帖又何尝不是为了讨好她财力雄厚的姐姐……
悠悠度过半日,姜雯同姜慧并没有和好,反而更加看不惯对方。既如此,姜雯对于黎耀荣挽留邀宴也无心享用,随意邹了个由头便带着嫪菁菁打道回府了。
姜雯走后,姜慧倒乐得清闲,眼不见为净,更不用招待那对让人看不顺眼的母女,心情更加愉悦。
倒是黎落有些不舍,姜雯来唤嫪菁菁归去时,依旧不曾对黎落好言好语,先前只因黎耀荣看重黎落才押着嫪菁菁道歉。
嫪菁菁走后,黎落无精打采的回了厢房,见周吴氏正要去吩咐后厨准备晚膳。
“好好的衣裳又毁一件儿,看来那嫪小姐还真不好招惹,若不是你赶着婆婆走,婆婆也能替你抵挡一阵儿。”
一眼瞧见破衣烂衫的黎落,周吴氏有些埋怨黎落事事都将自己往她身后推,不让自己有帮扶黎落的余地。
“好婆婆,这衣衫本就不新,毁就毁了罢!你瞧这黛色都快褪得看不出了,嘿嘿。”
黎落抬袖指给周吴氏查看,周吴氏见黎落本人都不计较,且还笑呵呵的,自然也无谓争论。
“婆婆可是去取晚膳,我还不饿呢!婆婆先陪黎落说会儿话吧?”
黎落揪着周吴氏的衣角,撒着娇耍着赖。周吴氏好脾气由着黎落磨,便陪黎落双双坐在门沿儿上。
“婆婆,黎落有一事不明……”
黎落支手捧着清曼妍丽的小脸儿,一双明媚的眸子满是疑惑,凝着前方的花茎交颈,有些许不好意思地询问:
“婆婆,今日我同菁菁,哦!也就是嫪家小姐,她同我倾诉了很多心事,既她与我披心相付!作为朋友,我想帮她出出主意,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