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云与霍重缓缓催马而行,沉默了半晌,溪云有些怅然地说:“为何不信我呢?”
一缕缕风吹来,道旁树叶一阵一阵得唦唦响,像轻柔的浪花。
霍重笔直坐在马鞍上,目视前方,好像全神贯注地看路,又似心不在焉。
溪云见他不答,也就不说话了,默默沉静下来,试着冥想,催动有限的浑沌真气修补受损经脉,忽听霍重道:“我信你。”
溪云一愣,睁开眼睛,转头看去,“那你为何还要跟我留在后面?”
霍重没有转头,定定看着前方,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深深吸口气,道:“你怎么受的伤?”
放到从前,溪云还不知道这招叫转移话题,现在却是知道了,不过他并不喜欢强迫别人回答,随口道:“打不过别人就受伤了,就这样,不是吗?”
霍重一滞,这话好像答非所问,又好像有的放矢,而且非常有理,简单明了的道理,再仔细一想,这个道理甚至可以拓展开去,解答很多问题。
霍重愣了半晌,终究有几分好奇,改口问:“伤你的是谁?你不是准宗匠级高手吗?能伤你人不多吧。”
“先跟郝通海打,打不过,受伤了,然后给段雪露劈了两剑,那两剑……”溪云不由皱起眉头,回想起来就觉得体内一阵痉挛,好像那两道剑气再一次冲入了体内一样。
霍重看他一眼,从他神色中瞧出一些痛苦,却不自觉地笑了一下,“一个魔门,一个圣地,你竟然会叫势不两立的两边一起打你,这……真是……有本事。”
溪云先是一怔,旋即也笑,摇了摇头。
这时两人对视了一眼,气氛忽然一下又凝重起来。
霍重道:“我三师弟入门虽晚,但勤学努力,武功不差我多少。”
他语气有些低落,溪云听出来了,微微一叹,“全力而为,我现在很想活下去。”
霍重一愣,“现在很想活下去?难道你以前不想活下去?”
溪云眺望远方好像永远没有尽头的长路,“以前……?可能是我稀里糊涂,以前觉得生生死死没关系,该生就生,该死就死……”
霍重不明白了,什么叫“该生就生,该死就死”,又听溪云继续道:“现在嘛,我想活着,既然来到了这世间,就好好活着,努力活着,生活……恐怕并不容易,但生命本身是美好的。”他眼中透出宁和深邃的光芒。
霍重暗道:“你的生活当然不容易,魔门要打你,圣地要打你,嘿,奇怪。生命本身是美好的?生活和生命不是一回事?”不由想起在门中与师弟师妹练武嬉戏的往事,虽然辛苦,但却开心,轻轻低喃一句,“是啊,是美好的。”神色忽然一动,道:“也许是因为此刻确切知道死亡在迫近,所以才恋恋不舍,所以才觉得生命本身就是美好的吧。”
溪云闻言,神色也是微微一动,脑中不由闪过许多人。清流、龙女、丁香,他们担心我,萧阳、柳飘飘、柳菲菲,他们都在找我,恨我的人也不少吧,殷离、郝通海、段雪露。这就是生命啊。脑中思来想去,不知何时忽然出现金闪闪的影子,竟是盘旋不去,等到意识到时大觉奇怪,忙定了定神。转头发现霍重虽然看着前方,双目却一片茫然,该也和自己一样,想起很多事,很多人吧。不由微微一笑:是啊,也许的确是因为死亡靠得这样近,才特别迷恋生命的美好。殷离,她什么时候来?
太阳落入西山后,天色渐黑。溪云与霍重对视一眼,目光四处扫视,没有停留,又走了两里地,找到一空旷处,上了小坡,才停下来。
霍重道:“就这里吧,在这里发射烟花信号,我师父他们该看得到。”
溪云点点头,四面颇为空旷,最近的小树林也在二十多丈外,草地低平,夹着一些野花,任谁也不能无声无息靠近,天公作美,明月高悬,夜空又蓝又亮,甚至能看到几朵棉花似的白云。
两人也不生火,径自吃些干粮,坐下休息。
霍重皱了皱眉,道:“这种情况,殷离该不会来了。”竟有几分失落意味。
溪云道:“不要大意,那个女人或许会叫我们大吃一惊。”
霍重忽然生出好奇,道:“她是准宗匠级高手是吗?准宗匠级到底是什么?”他武功已到一流境界巅峰,隐隐就要突破入超一流境界,但突然多出的一个“准宗匠”颇为难解。
溪云看他一眼,目光忽然变得深沉,神色也肃然而变。
霍重正与他对视着,忽然感觉身形一重,不知何来的压力令他意识到不对,溪云的双眼似乎离自己很近,那视线似乎将自己完全看穿了,好像整个人都被那视线解开了一般,无所遁形,一片寒意电流似的遍及全身,待溪云转开目光,他才恍然回过神来,脸色却已发白,颤声道:“刚才,刚才……这就是领域?”
溪云点了点头,“我受了伤,领域也削弱了,殷离的领域绝对更胜于此,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霍重骇得直吞口水,更胜于此?回过神来,他知道刚才溪云甚至有能力杀死自己,这个受伤的人。
花了半晌功夫才定住神,霍重道:“这种感觉……就像完全被看穿一样。”
“这只是领域的初步力量而已,落入对方的领域内,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清晰扑捉,你还没真正动起来,他已经大概看出你要做什么,所以他必然招招抢先一步,而你招招落后一步。”
霍重微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