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岚被泼出来的几滴热汤烫了下,轻轻倒吸了口气,听她张扬喝骂,没忍住皱了皱眉,还是道:“方才没瞧见,对不住了。”
那女子约莫是心绪不佳,沉着脸冷笑一声,也不想跟个小丫头斗嘴失了身份,瞧了眼身边的丫鬟,那丫鬟会意,竖起尖尖的手指骂道:“你这小丫头是哪房的?竟敢这般横冲直撞的,我们姨娘身子金贵,冲撞了你担待得起?!”
重岚偏头,看见那女子小腹隆起,摇头轻声道:“方才是个弯角,我也没瞧见你们,又有廊柱挡着,我什么都没瞧着,又自承了不是了,你们若是执意不原谅,那我也没法子。“
跟在那姨娘身边的丫鬟见她还敢还嘴,偏又找不出话来骂回去,一时又急又气,扬起巴掌就要打过去,正好冯嬷嬷这时候收拾完东西,提着装了凉菜的食盒走了出来,一把攥住她的手,反应极快地回了一巴掌过去,啪地一声脆响,厉声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对主子动手,想造反不成?!”
冯嬷嬷那口子是外院管事,她自己又在老太太身边当差,比寻常姨娘和庶出的小主子还有体面。
那挨了打的丫鬟一时有些着慌,捂着脸不敢再顶嘴,只是道:“嬷嬷不知道,是她方才撞了我们主子的肚子,我一时气不过,这才出手教训的,并不是有意犯上。”
冯嬷嬷转向那位姨娘,沉着脸道:“陈姨娘恕老奴多嘴说一句,您既然有了身孕,就该在院里好好养胎,跑到厨下来算什么?难道是下人躲懒不成?”
陈姨娘其实是在晏三思那里吃了挂落,眼瞧着他到别的狐媚子屋里,心有不甘这才准备下厨做些吃食给他送过去,她本来心气儿不顺,可巧重岚就撞上来了,她见她打扮素简又提着食盒,还以为是哪家下人的孩子,本想教训一顿出出气,没想到却踢到铁板了。
她见机极快,忙转了笑模样出来,呵呵笑道:“是我这丫鬟不懂规矩,又护主心切,这才说了几句难听话。”她转头罚了那丫鬟的跪,又对着重岚笑道:“这位便是何家小姐吧?生的这般玉雪可爱,我一见就喜欢,方才真真是对不住了。”
重岚对她的变脸感到莫名其妙,冯嬷嬷挡在她前头,不卑不亢地回话道:“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陈姨娘又笑了几声:“可别介啊,嬷嬷这般严苛做什么,我和何家小姐不打不相识,正觉着投缘呢。”她说着从手腕上褪了串珍珠手钏要套到她手上:“何家小姐把这个收下吧,权当是我对方才那场误会的赔礼了。”
晏家的女人都是什么毛病,动辄就要送人东西,重岚背过手退开几步,冯嬷嬷不经意地一拦:“姨娘自己留着吧,我们小小姐是大度之人,不会为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的。”
她说完就带着重岚往外走,陈姨娘暗地里咬了咬牙,还是跺脚进了厨房。
冯嬷嬷一边走一边对着她叮嘱:“小姐下回遇见这陈姨娘,可千万离远了走,别跟她参合,那不是什么好的。”
重岚好奇道:“她是谁房里的姨娘?”
冯嬷嬷面上露出几分无奈:“是二爷房里的,原本是大夫人房里的丫头,不知怎么得了二爷的喜欢,两人还有了首尾,大夫人哭到老夫人房里要说法,老夫人本想把她赶出去的,没想到二爷喜欢得紧,老夫人拗不过便留下了。”
她不过是随口抱怨几句,也没指望重岚能听懂,但她还真就听懂了,暗自感慨,这晏三思真乃神人也,明摆着是人家下的套,竟还乐颠颠地往里钻,堪称被卖了还给人数钱的典范。
约莫是金陵这地儿邪门,说曹操曹操就到,重岚刚走进晏和院子里,就见晏三思坐在正堂,面沉如水地道:“...说白了这事儿你就是不肯帮忙!我说的可对?!”
晏和笑了笑:“如今丁忧在家,实在是无能为力。”他看了眼晏三思:“况且我这些年一直呆在西北,对南边官面并不熟悉,倒是父亲当年也在金陵六部任过职,难道还没有可以活动的人脉吗?”
这话问的好,重岚在心里点头,果然晏三思面皮子发僵:“为官艰难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我也是人走茶凉...”他说着微微语塞,他是人走茶凉,晏和现在业已卸任,何尝不是如此呢?
晏和声音轻慢:“既然如此,只能等着刑部出结果了。”他慢条斯理的起身:“如今时候不早了,恭送父亲。”
晏三思不悦道:“你赶我走?!”
他笑笑:“怕天色太暗,父亲瞧不清路而已。”
晏三思看见他笑起来和亡妻相似的模样,心头发闷,酸涩之余又生出愤恨来,一拂袖转身去了。
重岚这才提着食盒进院子,把吃食一样样摆到桌上,昂着肉下巴等夸奖:“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晏和用筷子挑了根鱼汤面尝了尝:“勉强能入口。”鲜美弹滑,回味悠长。
重岚向来把他的话反了听,喜滋滋地坐下道:“我也觉着是人间佳肴来着。”
晏和挑眉看她,她拿出小碗来给自己乘了碗,坐在他旁边给自己吃面条,又瞧着晏三思离去的地方:“方才那个是不是晏家二爷啊?”
晏和笑了笑,双眼秋水盈盈:“不是该叫未来公公吗?”他看着重岚咬着一根面条滑了进去,被呛得捂着嘴连连咳嗽,这才点头道:“正是。”
重岚闭眼想着晏三思的模样,又瞧了瞧他,摇头感慨道:“你们长得不像啊。”晏三思至多算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