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不是彩色的,但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她肩背上沾满了暗色的血迹,想必是伤口开裂造成的惨状。
主治医生扶着额说,看他的样子好像在胡言乱语,但目的和逻辑反应好像也并不模糊。危险性是肯定的。能规劝的可能也不大。
“是的,我们已经做了击毙的准备,现在根本没有必要让更多的无辜平民进去冒险。”指挥的警官这样回答,然后转过身看我。似乎是想要叫我先退出现场
“我进去。”我平静地回答道。
石妈妈简直像遇见菩萨了一样,噗通一声就给我跪倒了。我把她扶起来,说我不是为了你们!
警察把哭得泣不成声的老人带了下去,我则深吸一口气,转过脸对梁希哲说:“我进去,你们该怎样部署就怎样部署吧。”
“七月!你”梁希哲摇头,表示不同意。
可是我说,我心意已决。
我没去看邵丘扬,从他身后走到他身前,不过是二十公分的距离。
生死之隔的区间,却只不过是隔了一个陶艺琳。
而你动摇的那一瞬间,你沉默的那一须臾,对我来说就是对我判了死刑。
“七月,七月你在外面是不是!你进来,我要看看你!”石东还在喊,屏幕上的陶艺琳似乎已经快要昏厥过去。
我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手腕上猛然一紧。他拽住了我。
“七月”
我等这句‘别去’,像是等了一整个世纪。最后,却只等来了一句‘小心’。
“放心,”我哑了哑声音,笑容如初:“我会把她安然无恙地换出来的
阿东!我这就进来。你放了里面的女人,有什么话你跟我说就是!”
推开病房门的一刹那,我迎上了那男人骤然柔软下来的目光。
“七月”
“阿东,”我柔声叫他:“我没有抛弃你,从来没有过。你把刀放下,后面的路,不管多苦多难,我陪你走下去。”
“七月”石东的眼里含满了泪水:“我怎么觉得,你以前说过这句话。”
是的,我说过。在四年前意外发生的时候,我就坚定地说过同样的话。
当年的绝望是愧疚的,而如今的绝望却是真的绝望。我一步步靠近他,在他对我唾手可得的范围里,石东终于放开了陶艺琳。
“七月,我想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伤害了你,那一定不是我愿意的。我是个没出息的男人,从来都配不上你。”
“你太傻了,阿东。”我摒了摒泪水,慢慢弯下身子:“这世上不止只有爱与恨这两种感情。其实,我并不后悔那么小的时候就认识你。至少你给我做了那么多年的骑士。在我最需要成长的无忧无虑的时光里,你把我守护的像个公主”
咣当一声,石东扔下了刀。他伸出双手,挣扎着向我扑了过来
陶艺琳当即脱身了,与我擦肩跑过去的一瞬,我不想去看邵丘扬的脸上是不是已经完全褪去了担忧和紧张。
只要她能没事对你来说就够了对么?
可我还是忍不住回头,那种上瘾的不甘之感剧烈着蚕食我的自尊。直到一声脆响拉开悲剧的序幕,直到温热的血浆溅满我的半身!
呛呛踉踉的陶艺琳扑到最前方的梁希哲那里,在没有任何人来得及反应的状况下就这么夺了他手里上膛的枪!
石东连吭都没吭一声,贴着我的后背慢慢滑倒。子弹嵌在眉心上,巨大的冲力几乎炸出他不瞑目的双眼。
他的手还保持着展开的姿势,好像要拥抱我
“你在干什么!”梁希哲当时就傻眼了,当警察那么多年,接触的都是穷凶极恶的悍匪,我相信他一定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
“他是悍匪,情绪激动,我是在救七月!”陶艺琳扔下枪,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双手上举以示服从。
你在救我?你他妈的逗我呢吧!
石东已经下了刀,他已经放了人。他不是要害我,他这是要拥抱我!
我慢慢跪倒身子,低头,看着胸前炸开的血花。
齐楚说,中枪一点也不疼。你要克服的其实只有恐惧与绝望,不安与愤怒。
所以,你他妈一颗子弹从我的身体打穿进去,爆了我可怜前夫的头!
你说你这是要救我!!!
我真是恨不能秀出一张黑人问号脸,问候你陶艺琳的祖宗十八代!
可是我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身子像灌了铅一样倒下去。
脸颊贴在腥咸的血泊中,与石东的双目近在咫尺
喂,你还记得你说过,要守护我到生命尽头么?
石东啊,我都不确定我这辈子对你曾有过一丝一毫的爱情,你又何必为了我赔上莫名其妙的一辈子呢?
闭上眼睛之前,我视线天河倒错。那一声声疯狂的呼唤,到底是不是邵丘扬,我根本就弄不清楚。
也,不想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