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下坠,就像是曾经的噩梦,就像是无数次来到镇魂塔的回程。
废在一片漆黑的无光空间之中向下坠落。
什么都看不到,却又能看得清楚自己的手脚,耳边听不到风声,却又能意识到自己在往下掉。
这样的景象,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过。
那是废第一次接受“救世之灵”的时候,漆黑的世界中,无数双手缠在自己的身上,想要将执念刻入她的身体。
诅咒,这是废最先感到的。
比起灵力的美好,诅咒的恐怖更快让废触碰到。
对自己死去的不甘,想要活下去的渴望,诅咒着以自己为垫脚石活下去的人类。
无数的负面情绪如潮水汹涌入废的脑子,如果不是曾经有过接受历代勇者的记忆,这一刻的废大概就已经疯了吧。
但是海量的诅咒也让废的思维变得迟缓,微妙地影响着她的道德观。
从见到跟人类不一样的妖族就会下意识杀死,到即使妖怪就在面前也不会动摇,甚至于看着人类欺骗妖怪,玩弄妖怪反被杀死的时候,可以冷静地视而不见。
废被诅咒日渐侵蚀着,暴涨的灵气也像是强制吹大的气球,每一次废都觉得自己到达了极限,要被不属于自己的清澈灵气所撑破净化。但每一次废都好好地活下来了。
被衣袍覆盖下的身体,每天都在进行重复的破坏修复的工作。
灵气撑破毛细血管涌出鲜血,又被它自身净化污渍接着自动使用治疗的部分。
反复地,每天即使在入睡时也不会停止的折磨,赠品是耳边永不停歇的属于被自己夺走灵力与灵魂的,原除妖师的惨叫。
最初还不习惯的废,会无意识地在睡觉时发出惨叫。即使是习惯了疼痛的她,最初也无法忍受这样持续的痛楚。
但很快,随着时间流逝,原本以为一直持续的疼痛,某天突然感觉不到了。
不是不疼了,而是麻木了。也从那天起,废就无法准确地认知自身。
想要集中注意力思考,却总是被打断,为此不得不给自己定下类似规则的东西,脑子里每天给自己按照一定的顺序上发条,只有这样子,才能维持着活着的模样。
这样活了数百年的废,已经无法确认自己还是不是人类。还是说,最初的时候自己的意识就被吞噬了,现在活下的只是一个机械的自己。
即使是这样的担忧,也是非常少的时候才会出现。废渐渐地遗忘了思考的能力,或者说,忘记了自己身为“玩家”的这一特权的意识。
自己就是除妖师,自己一直活在这个世界上。
残存的意识一角在短暂的喘息时间会质疑这样的认知,但很快就被诅咒的声音所淹没。
人类在受到过大刺激时,是会短暂地失去记忆,或者在脑的部分出现问题。
现在的废毫无疑问地,因为对人类的失望,对自身的绝望,而封闭了自己。
遗忘了自己身为玩家的存在,也遗忘了自己的真实。
并不是彻底不记得系统这回事,而是无法感情上表现出和过去的自己一致,不会再有憎恨的情绪,也不会再有,曾经自己的那些柔软部分。
为了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中活下来,这种遗忘是必要的存在。
接着,除妖师将厉害的妖怪拉拢的拉拢,消灭的消灭,与他人一起建立起人类的王国。
从最初的人类四处乱窜被妖怪狩猎的情况,变成了抱团可以独当一面与妖怪对峙。
这里的功劳,就出自于被称为人类守护者的废的身上。
脑中叫嚣的声音变小了,废的意识从遥远的初期回笼。
为什么会想到那么久远的事情呢?
因为现在所处的环境也是如此地相像,没有底地坠落。
发不出声音,可以移动身体,却也用不出灵力,只是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诅咒的声音变少了。
习惯了吵闹的废,现在反而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安静。
但因为诅咒的缘故而习惯了面无表情,不泄露出真实状况的废,还是维持着原本的表情。
记得自己之前是在镇魂塔上,后面的记忆就没有了,再次恢复意识就是在坠落。
随着越往下,废的意识开始渐渐抽离,虽然能隐约感觉到危险,却没有睁开眼睛的力气。
越发香甜的梦境俘获了除妖师,让她放松了身体,意识切断。
空无一人的漆黑空间中,废的身上逐渐布满了咒印,密密麻麻的,比起原本的还要多,连脸都被遮住,全身再没有一处逃过咒印的束缚。
接着是变得暗淡的黑色光芒,以废为中心,黑暗淡去,浮现出一个熟悉的地方。
黑色的镇魂塔,塔顶法阵的中心处,躺着被咒印覆盖得看不清楚五官的废,而四周,什么都没有。
“……”
沉睡中的废睁开眼睛,好像完全没发觉自己睡着似的眼神。
比起昏睡前的死寂眼睛,显得稍微多了一些活力,只是这丝生命力在全部被黑色覆盖的脸上,看起来反而更为吓人。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从地上爬起来的废,看到自己的双手满是黑色的咒印,拧起眉头。
自己好像没有这么严重地被诅咒侵蚀来着,不对,自己就是这样的,因为是这种非人模样,所以才被人类所排斥。
“挚友!”远远地传来了熟悉的,却不知道为什么感到陌生的呼唤。
是从镇魂塔下发出的声音,废眨了眨眼睛,感觉地上的法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