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浪先生一身缟素长衫,正襟危坐于豆油灯下。油灯豆大烟雾熏人,让年逾古稀的白浪书看得很费劲。
乔蒙尘退学前也遇到过这么一位老师,教恒星物理基础课的,老先生以严厉刻板不近人情而声名远播。经过几天的接触,乔蒙尘发觉白浪比这个异星上的所有人,更加像地球人,像恒物课老师。
“老先生还在忙啊?”乔蒙尘轻敲门框,“我有一事困惑不已,特来向您请教……”
白浪有些不悦,但乔蒙尘是雇主,得罪雇主是不理智的:“是你身上显露的奇症吧?”
道听途说和实地接触,白浪已经看出乔蒙尘非常人的内体和气场。因而,这么晚还在研读《生存之道》,也有这方面的考量。但典藏天书的奥妙,岂是一般人轻易懂得了的?尽管白浪可能是东皋国的唯一人选,但短短几天时间要弄懂天书中的至理,恐怕没就这么简单的了。
乔蒙尘点点头,不愧是堂堂白氏门宗的后人,有眼光有魄力够胆识。
“可我不会治病,只会读点闲书。”
乔蒙尘认为白浪不过是在谦虚,更相信他有给自己对症下药的本事。白浪看他仍旧一副不相信的脸嘴,连忙大摇其头:“‘气散魂离’这种高难度的兽气循环,我一向只闻其声未见其形,只知道要通过调息吐纳,兼之重铸五行才能加以控制。但如何下手、从何下手,那肯定不是老朽这种凡夫俗子能解决的……”
完鸟,最后一道门缝,就如此简单直接地被无情关上,你叫人家乔蒙尘怎就不心灰意冷!
“不过,‘气散魂离’比不上‘九殇九离’那般霸道,天下之大,还是有人能对付的。”
白浪先生说他家书里提到过,延缓兽气袭体的方法不下三种,其中就有一种叫“掩埋法”的方法。大意是将人体埋入地下三天,导入施救者体内之气,用以压制病人的奇经八脉,逼迫积郁的兽气离身,让它不再干扰排斥人体本来的气脉。
掩埋法有三处要点,缺少一环都救不了人。施救者自身之气必须强大纯正,并且精通药理熟谙人体气脉;最关键的是,埋覆病人的地方要有五色土,方能化解兽气自身的凶戾属性。否则,画虎不成反类犬,一旦离开宿主的兽气无法被化解疏导,就会伤及医患双方,并极有可能殃及无辜。
离奇的说法,闻所未闻的治疗。但,会治病的大神究竟在哪里呢?不会就在太丘城左近吧?
“想必你已知道,离此地两千余里,有一处汪洋大海,叫做‘幽深之海’。在它中心地理位置,有岛屿存在。岛叫独钓石,人为天谴族。设法登上独钓石,找到并打动他们的族长,或许你的性命能捡得回来!”
幽深之海,不就是产鮀油的内陆海吗?被谪的前任祭酒卫阶,也许此刻正在彼处捕鱼捉虾忙得个不亦乐乎。
头上罩着白氏列祖列宗的光环,白浪先生没必要编瞎话哄人。性命是自己的,别人可以把你当枪使,可首先你得想法保养好你这把枪不是?
白浪说:“二十余年前,我的叔叔白自在尝到独钓石一游,与天谴族的族长有过一面之缘。只是,时过境迁,叔父早已过世,不知道那族长还健在不……这样吧,病情不宜耽搁,我写封信给你带上,看看人家买不买账,也看看他们能否对症下药,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你的病痛。”
拿上书函,简单收拾行囊,告假、托人、雇车、上路,朝北方那个大得据说与太平洋有得一比的“幽深之海”进发。小伙计闻道一又出现了,这一次他不送礼,只送人:“乔大哥,你人生地不熟的,身体又虚弱,路上万一有个好歹,那大伙儿会怎么看我们……雍大人命我一路随行,早晚也有个照应。再说,那边正好有我一个远房亲戚,应该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走吧,既然人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不接受就是驳人面子。为了今后那更大的起色,于是,刚有一些起色的乔蒙尘,毅然决然地登上北上的马车。
一路晓行夜宿,往东皋国的北方之地靠近。根据太阳升起下落的路线,乔蒙尘判断,幽深之海应在太丘城的西北偏北方向。离开平坦富足的京畿平原,北上的路途变得艰难许多,不仅植被稀疏农田见少,一路上连过往行人都难见几个。
阳光依旧不错,只是温度较之首都圈附近的地域有所下降。听闻道一说,虽然东皋国长夏无冬,但幽深之海的更北方,却是一片冰封之地。冬季来临后,也会连累幽深之海附近的渔村,所以,渔人们每年都要趁天气好时多弄点渔获,以躲避北风肆虐的几个月。
而东方靠近爻山的那片天空,始终阴沉沉的,只有听力极佳的人才弄得明白,其实看不见的云层后面,隐然有游丝般的嚎哭声传出。想来,爻山以及乔蒙尘曾经路过的荒漠地界,现在已是一个多么热闹而恐怖的场景啊。
界石筑就的巨大天幕,能保证东皋国人民无虞到几时,实在是令乔蒙尘揪心的大事。而如果冥人魔兽一旦突破结界,又会出现怎样一幅人间炼狱?!
乔蒙尘捧着《生存之道》,心却早飞到从未一见的“独钓石”上:有希望、没把握,谁知道一听名字就吓人的“天谴族”会不会接纳他,他要用什么法子才掠得了族长的“芳心”。他轻轻抚着如意袋里缩小的睡晶,暗自希望缩小的慕重樱能保佑自己顺利达成目标。
见乔蒙尘心情不佳,闻道一将自己所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