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所以,还想着再去送璎珞,却被母亲拦下,告知李府正被封府查案,且事关重大,形势危急。
马聰不依,好说歹说,死缠烂打之下,母亲终于答应他晚上悄悄去见一见慕儿,可是晚膳过后,他又被药晕了过去。
而又一次清醒过来,已是沧海桑田,天涯海角。
于是这枚璎珞的主人,也成了他每晚夜深人静时,心心念念之人。
当初也曾听说过李孜省种种是非,也偶然听父亲提起新帝要办他,心中只好祈祷不要祸及慕儿性命,别无他求。可是从父亲口中得知真相,原来竟是李代桃僵,怎不叫他心惊!幸好自己冥冥之中还救了慕儿性命,否则即便慕儿死了他也被蒙在鼓里。
马骢将璎珞收入怀中,现下还不是悲悯伤秋的时候。既然慕儿还活着,他必定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送死。她的身份确实不宜公开,一个已死之人,再次出现不过是又死一次,何况她还犯下了足以处死的罪行,该如何保她?
再找人将她换出?
带人闯刑部救她?
去求皇上开恩?
正当马骢绞尽脑汁,前院小厮前来禀报,说是皇上差人来请,叫他进宫说事。马骢顾不得换身衣服,匆匆随来人进宫。
“微臣参见皇上。”马骢见礼,“不知皇上此时宣微臣进宫,所为何事?”
“马骢,你来了,”朱祐樘正在案前对着一幅画,见到马骢便挥手叫他上前,“你且过来看看这画。”
“微臣遵旨。”马骢忐忑地步到案前几步远处,抬眼望去。不瞧还好,这一瞧,吓得他三魂去了两魂半,画上梅花白雪,衬着美人亭亭玉立,可不正是他的慕儿嘛!
朱祐樘见马聰脸色泛白,趁势问道:“画中女子,你可认得?”
马骢回神,拱手道:“马骢认得,她便是回京途中路遇的匪寇。”
“看来朕的画技大有精进。”朱祐樘淡然执起一旁画笔,在女子发梢又添了几笔,才复开口道,“马骢是怎么认出她的?”
马骢知道朱祐樘话里有话,可也只能装作不知,他指着画中女子的眼睛:“微臣记得,当时与她交战,她蒙着脸,所以对这双眼睛,印象极深。”
“那女子功夫如何?”朱祐樘看着他所指方向,当日那女子的眼神突然浮上心头。
“武艺高强。”马骢答。
朱祐樘继续问:“可看出是哪家招数?”
马骢心头一紧,“回皇上,微臣才疏学浅,虽堪堪能打赢她,却看不出她的武功出处。”
朱祐樘知道再试下去也不会有结果,这马骢分明刻意回避。当时便觉得两人关系奇怪,似敌非敌,似友非友。如今他虽尽力掩饰自己的情绪,可额头上已是浸出薄汗,与往日的沉稳大相径庭。亏的朱祐樘早上得空作画想起这女子,召来何乔新询问,何乔新禀告说女子守口如瓶,他这才想到从马骢处着手。
“皇上,不知案子查得如何了?”见朱祐樘沉默,马骢按捺不住问道。
“据刑部回禀,这女子什么都不肯说。那些死士的身份,也无从查起。”朱祐樘摆摆手招过旁边一直未曾发声的萧敬,示意他将画收起,“马骢,看来朕要亲自去走一趟了。”
朱祐樘携马骢、萧敬来到刑部,找了个僻静的房室,挥退了刑部所有人。片刻后,人被押了上来。
李慕儿趴伏在地上,发丝凌乱,面如死灰,满身的伤痕累累,早不复当日风华。她费劲睁开双目,看了眼马聰,又看了眼朱祐樘,冷笑不语。
“朕有心给你活路。”朱祐樘看着画中女子沦落至此,不禁于心不忍,“朕不喜杀戮,只想了解真相。你告诉朕,你是何人,是有冤屈无处可诉?还是与朕有甚仇恨?”
李慕儿觉得讽刺,灭门之仇不共戴天,他却说他不喜杀戮,问自己有何冤屈?
她勉力撑起一点身子,撕下一角破烂的衣料,作势举起,道:“我有冤屈,状告当今天子,屠我满门,你接是不接?”
“什么?!”萧敬大惊,朱祐樘也猛地起身,马骢惊惧,一跃挡到李慕儿面前跪下。此时此刻,他再顾不得什么君臣礼仪,顾不得什么万全之策,在见到一身狼狈的李慕儿时,他便打定主意带她离开,即使拼尽全力,丢掉性命!
朱祐樘盯着马聰道:“马骢现下认得她了?”
马骢正欲说话,身后李慕儿使劲推开了他,得以和朱祐樘对视。她直直地看着朱祐樘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你接是不接?”
布头沾着点点血迹,李慕儿觉得如泼了朱砂一般的惨烈。
上面是李家十余口人的血!骨!泪!
此刻便横亘在她与仇人之间!
朱祐樘诧异,他自认从来情绪内敛,此时也禁不住心内波澜起伏。他上前两步,蹲下身子与李慕儿平视,缓缓接过了那碎布。
李慕儿只觉眼前一亮,他目光清澈,皎皎如月,差点令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所为何事。
而朱祐樘望进李慕儿眼中,看到了她的执着坚持,她的勇敢无畏,让他生出几分赞叹。
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不过简单的几个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