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二,已近小年,年味愈浓。
清早晨起,兰溪与三太太一道,乘了青帷小轿到松泉院给老太太请安。谁知,刚进垂花门,却见丫鬟仆妇往来,竟是忙着端茶倒水,送置瓜果糕点。母女俩一看这阵势,不?只是,什么样的客,会在年关来拜访,而且是这么一大清早的,看样子,还甚得老太太看重呢?
母女俩仍在疑虑,那边,宝钏已瞧见了她们,快步走近,行了礼。
“老太太屋里有客?”三太太笑问。
宝钏点头,“是位小爷,从京城来的,据说是老太太故人子侄,老人家高兴坏了。这不,让奴婢们把好吃的,都给端过去呢。”
三太太和兰溪母女俩再度对视一眼,虽然心中也难免好奇地揣度来客究竟是谁,更多的,却是迟疑。她们是来给老太太请安的,可既然有客在,她们是该进去打招呼,还是候在边儿上?
正在迟疑之际,宝瓶匆匆而至,“老太太听小丫鬟回禀说三太太和五姑娘来了,特命奴婢前来相迎。”
三太太自然是欣然而往,却是一边往花厅走,一边还是忍不住问道,“老太太有贵客来访吧?听说还是位小爷,那溪姐儿进去怕是不合规矩吧?”
宝瓶长着一颗玲珑剔透心的人儿,哪儿有听不出三太太弦外之音的,但也能了解她的苦心和忧虑,毕竟前些日子,刚因着这“规矩”二字闹了一出风波。于是,宝瓶笑着安抚道,“若是你们不来,只怕老太太也会派人去请你们来的,这不,已经吩咐下去了,不一会儿,老爷、太太、小爷、姑娘们都该过来了,您二位不过是来得早了些,巧了两分罢了。”
听罢宝瓶这番话,三太太总算放下了一颗心,悄悄松了一口气,心中却又不由好奇起来,来的究竟是何人?
兰溪也很想知道,来得究竟是何人?阖府相迎,好大的阵仗啊!
谁料得,下一刻,进到花厅,见到了贵客的面容,兰溪便懵了!一瞬间,理智尽失,兰溪不由自主便是胡思乱想起来。什么叫冤家路窄?这就是啊!只是,他是因为之前被她砸了,所以找上门来告状了?还是之前他帮了兰滢、兰沁一回,她耍了个心眼儿,口头谢了一回,所以找上门来要谢礼了?
原来,来人竟是兰溪以为,今生再不会有所交集的耿熙吾,同行的还有一须发花白,气度儒雅的老者。相较于那一日不过一身简便的玄衣,今日耿熙吾的装扮却要讲究了许多。因着习武,他本就比同龄人要高上些,一袭黛紫掺银素色杭绸直裰用略深些的丝线绣了流云纹样,腰间用石青色的络子垂挂一枚白玉镂空双鹤佩,虽然简洁却不简单,光看那玉佩的成色和水头,便知不是凡品。他仍然没有笑,但不知是不是刻意收敛了的缘故,较那一日在灵台寺初见时,望之要可亲了许多。
只是不知,几时起,这耿熙吾却成了祖母口中的故人子侄了。兰溪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出前世,兰家与耿家有何交集。一个前世全无交集的人,今生却来了兰氏的青阳祖宅,成了老太太的座上宾,兰溪难免又惊又疑。
在兰溪愣神的当下,三太太已经在老太太的引见下,与那老者见了礼。老太太回头,见自家孙女居然发起了呆,一敛眉心,道,“溪姐儿,还愣着作甚?还不来见过陆先生和你耿家哥哥?”
居然还成了哥哥了?兰溪心中腹诽着,却是听话地走上前,向那位陆先生和耿熙吾行礼,电光火石间,兰溪已做了决定。既然已经有所交集,未来如何现下且不说,如今却可敬而远之,但却万万不可得罪。
见兰溪见了礼,老太太这才笑道,“这便是老三家的溪姐儿,在姐妹当中排行第五,年纪小,还不懂事,让先生见笑了!”
兰溪扬眉一惊,不知这位先生是何许人也,居然能得老太太这般尊崇?忍不住心中好奇,兰溪悄悄抬起头来,往那位陆先生看去,谁知对方刚好也在瞧她,那是一双满是睿智与深意的眼睛,四目相对,兰溪锁了眉,对方却笑了开来。
“老太太过谦了!在老夫看来,五姑娘娴静聪慧,慧而敏思,日后必然有所造化。”
兰溪挑眉,这夸是夸,怎么夸得让她这般不得劲儿呢?然而,老太太却很是得劲儿,当下笑得见牙不见眼。“她小孩子家家的,可当不得先生这般的夸。不过能得先生的夸赞,便已然是她的造化了,溪姐儿,还不快快谢过先生?”
兰溪心中有所不愿,面上却不露分毫,乖乖听话屈膝行礼,口中称道,“多谢先生夸赞。”直起身,偷偷瞄了一眼面色冷沉的耿熙吾,兰溪心想着,不知这厮是当真忘了,还是特意装作不识的样子,但是这话不先提过,待会儿的兰滢和兰沁两个可没有先通过气儿,这话还得先说开了。心思一动,当下便朝着耿熙吾屈身行礼道,“方才一时没有认出来,还没有谢过耿家哥哥当日梅林相助之义。”
耿熙吾微挑了挑眉梢,沉敛着眸色看了兰溪一眼,未置一词。
这事,兰溪回府后却是知会过三太太的,如今她一愣后,便是又惊又喜道,“原来那日在灵台寺相助滢姐儿和沁姐儿的居然就是耿家侄儿么?那真是敢情好!那日溪姐儿从灵台寺回府,便告知了我此事,说是多亏了侄儿,否则我家那两个淘气的,只怕就要摔出个好歹来。我还骂了溪姐儿,怎的也不问问恩人的住处,我们也好备上谢礼,登门致谢,如今这般倒是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