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一年,十六岁的大虎,三年学徒期满,按照口头合同,大虎终于成了可以独立外出揽活的‘自由人’。
回家的日子越来越近,此时,师父和师母的表现,让大虎有些纠结。
一向视大虎为儿子的师父,会经常一个人躲在屋子里抽闷烟,也不爱说话,饭量也越来越少,而一向对大虎冷言冷语的师母,话比以前多了,偶尔还会进厨房炒个菜什么的。
师父师母反常的行为,代表了他们各自的心理,大虎的理解是,三年的相处,让彼此有了感情,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变化,那就是,师徒变成的了父子,师母变成了亲人,在大虎的潜意识里,自己的家是家,师父的家也是家,既然都是家,就都舍不得割舍。
离开师父师母家的这一天还是来了。
师母把家里一只还在下蛋的老母鸡宰了,把一直存着舍不得吃的干蘑菇,拿出来和老母鸡一块炖了,还烫了一壶白酒,大虎起身,倒满了三杯酒,端给师父师母,自己端起酒杯,敬师父师母,当三个人把热酒喝下肚以后,令大虎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师母捂着脸哭了起来,师父赶紧放下酒杯安慰老伴:
“今天是高兴的日子,你怎么还哭上了,大虎出徒了是好事,难道你不为他高兴?”
“瞧你这话说的,大虎出徒了,我怎么能不高兴呢?我是舍不得大虎走,这三年来,我算是看明白了,大虎是一心一意为了这个家,可是我呢,平日里从没给过大虎好脸色,说话总是拿枪带棒的,大虎从不跟我计较,你脚受伤的那年,大虎从家里借来驴车,风里来雨里去的,拉着你揽活,一句怨言都没有,我就是块石头,也叫大虎给焐热了,说句私心话,我一直不喜欢孩子,大虎让我改变了,我是真想把大虎当成自己的孩子,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可不知怎的,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难受过,老伴,你说我这是怎么啦。”师母在哭诉中说出了内心真实的感受。
见老伴都能够坦诚直面自己的内心,师父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哭了。
师父师母的举动,令大虎感动,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家,只有师父能够百分之百的接纳自己,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向冷言冷语的师母,也隐藏着一颗柔软的心,大虎又端起酒杯再敬二老,这杯酒喝下去,大虎体会到了由里到外的暖。
“我也借着酒劲,跟您二老说说我的心里话,先从师父说起吧,人常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可是,我跟师父学徒的这三年里,师父不加任何保留的,把所有手艺都传授给了我,我在师父这里,学的不全是手艺,更多学到的是艺德,这种艺德,能让我终身受益,我从心里佩服师父,我也立志,将来能够成为像师父这样的人。”
“大虎,你别说了,有的地方我们都赶不上你。”师父不忍让大虎说下去。
“师父,您让我把话说完,一开始,我对师母是有惧怕心里的,总担心做不好事情,会招来师母的数落,有的时候我干脆就躲着师母,可是,后来我慢慢适应了,因为我知道,师父能理解师母,肯定有其中的道理,我做晚辈的,为什么不试着理解师母呢?我一直相信,人和人相处就得用真心换真心,说句心里话,我也是舍不得离开这个家,离开您二老,干脆,我就向您二老表态,只要您二老不嫌弃,打今起我就是您二老的干儿子,我会像孝敬我父母那样,孝敬您二老,我保证能说到做到。”大虎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眶湿润了。
“大虎,有你这番话,我就是死也知足了。”师父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
“什么死死的,多不吉利,就冲大虎这么有孝心,咱老俩也得好好活着,将来还得看到大虎娶媳妇、抱孙子呢!”老伴抢过了话。
这一夜,师徒三人,都沉浸在幸福之中,完全忘却了明天大虎即将离开的事。
大虎带着师父师母浓浓的情意,回到了阔别三年的沙峪村的家,虽然说,大虎离开家的三年间,偶尔回过两次家,那都是因为急事缠身没有多待,如今回来跟前两次不同,他在这个家要长期扎下去,他要像个男子汉,真正挑起这个家,让辛劳大半辈子的父母享享清福。
当大虎踏进家门的一刹那,第一眼看到的是父亲蜷缩在炕上,母亲则坐在父亲身边,不停的用手在父亲的后背来回胡噜着,大虎知道,这是父亲哮喘的老毛病又犯了,他跟父母打过招呼后,就赶紧询问父亲的情况:
“爸,赶紧请个郎中,来家里看看吧。”
“不用,老毛病了,看也看不好,白花钱,我就是这两天着凉了,勾起了哮喘,看见你回来了,我的病就好了一大半了。”父亲吃力的抬起脑袋,说了几句宽慰大虎的话。
父亲说的看似是宽慰大虎的话,其实也并非全是宽慰,他送大虎学徒三年,也在家想了盼了大虎三年,三年间大虎偶然回家两次,跟家人讲的全是快乐的事,但为父的知道,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在一个陌生的家里生活,一定是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他从心理心疼大虎,也觉得亏欠大虎,现在大虎终于学徒期满回家了,不会跟家人再分开了,当父亲的当然高兴。
虽然家里不富裕,母亲还是倾其所有弄了一桌饭菜,招待离家三年的大虎。
席间,父亲看着有些消瘦的大虎叮嘱道:
“大虎,这回回来,你先不要急着出去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