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虎赶着驴车,老两口坐在驴车上,师父的话多了起来,他跟老伴说:
“你老怨我不带你出去,这回好了,大虎帮咱们完成了心愿,我现在的心里别提多敞亮了,躺在家里一年多,身体不行心气也不行了,你也是跟了我几十年,那都没带你去过,对不住了,老伴。”
“看你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话,我还真不习惯。”师母看着师父说道。
“当着大虎说什么都没事,我早就拿他当我的亲生儿子啦,不信你问问大虎是不是这么回事?”师父像个孩子似的开心的说道。
“师父师母,我就是你们的儿子,你二老要是把我当外人,我还不干呢。”大虎故意逗师父开心。
“我看你们爷俩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脾气秉性都一样。”师母也跟着说。
很快‘百花山’到了,大虎把驴车放在了山下面,他背着师父朝‘百花山’爬去。
爬到了‘百花山’的中腰,大虎找了块平整的草甸子,把师父放了下来,坐在草甸子上一览‘百花山’的美景,师父竟笑的像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师母更是,她随手采了几朵各种颜色的野花,拿到师父跟前,也像个二十几岁的大姑娘,两个人忘我的享受着大自然赋予的阳光、空气、生命,此时,师父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年事已高的病入膏肓的老人,师父在师母采的五颜六色的花中抽出一朵黄色的小花,插在了师母白白的发丝上,师母高兴的笑着就像一朵花。
一直坐在二老周围观察着的大虎,看到两个老人忘情的欢乐,眼泪都快下来了,几十年的相守,难道就是为了今天?都说人生苦短,可真到了要分离的时候,有谁肯心甘情愿的接受?就拿师母来说,师父就是她的天,就是她的全部,一旦师父走了,就意味着师母的天塌了,师母的全部都被带走了,到时候她有能力面对这一切吗?她经受得住这样的打击吗?大虎脑子里的问号越来越多,以至于眼泪都流到了脸颊他都没感觉出来。
师母提议要在山腰上吃午饭,师父和大虎都积极响应,三个人嚼着干粮欣赏着‘百花山’的景色,大虎多么希望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个时段,真是那样的话,就没有了分离的痛苦,就没有了以后的烦恼。
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二老还余兴未消,考虑到师父不能受凉,大虎提议,此次游览结束,但他承诺师父,如果明天还想来,他就再租一天驴车,师父和师母这才不情愿的坐上驴车往家的方向走。
回到家里,师父的精神头仍然未减,师母给他端了一碗粥要他喝,他却抱怨说,光喝稀得不管饱,他要吃硬货,师父的话,让大虎想起了爷爷,他记得爷爷在走的前一天晚上,也是要吃干的,也是说要吃饱,当时他听奶奶说,这叫‘回光返照’,就是人在临死之前,全身都畅通了,也没有病痛了,就跟正常人一样,师母没有意识到,还跟老伴开玩笑,说上了一趟‘百花山’,身体也像个小伙子了。
可是大虎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怕师父吃完这顿饱饭后,就要离开他们,他又不敢把自己的预感告诉师母,毕竟她也岁数大了,经不起吓,师母白天玩了一天也累了,特别是看到老伴身体出奇的好,她放心的回里屋睡觉去了。
此时屋里只剩下了师徒俩,师父睁着大眼睛看着大虎,大虎想,他要尽量的在师父弥留之际逗他开心,让他放慢点去那个世界的脚步,因为那个世界太遥远了,去了就永远也回不来了,现在对大虎来说,哪怕能多延长师父一分钟的生命,他也是幸福的,大虎拉起师父的手,对师父说:
“师父,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有儿子陪着玩哪有不开心的。”师父说。
师父说到‘儿子’两个字的时候,大虎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掉下来,这个眼泪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师徒如父子的,而是一个儿子面对即将逝去的父亲的生命含着甜甜的味道,也包含着酸酸的味道,那种感觉大虎自己也说不上来,他的嗓子眼就像堵了个球,上不去也下不来,难受极了。
“师父,我能叫您一声‘爸爸’吗?”大虎突然说出了埋藏在心底的话。
“那敢情好,我就是到了那边,也要大声的告诉常家的先人,我不是‘绝户’,我是有儿子的,我的儿子叫大虎。”师父说着眼泪也流了下来。
“爸爸,明天我还要带着您二老去玩,只要您高兴,我都会陪着您。”大虎说。
“明天咱们哪都不去,就在家,让师母给咱们做顿好吃的,咱爷俩的好好喝上一盅,我还有好多的话要跟你说那。”师父说。
“好,爸,就听您的,明天咱们哪也不去。”
要是放在平常,大虎不会跟师父拉闲话到这么晚,他一定是要师父赶快休息,可是他今天不行,他要一直陪着师父说话,直到师父不说了为止。
慢慢的,大虎发现,师父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原本睁大的眼睛也在闭合,而且眼睛里没了神,但师父仍在拼劲全力在说,大虎却一句也听不清了,但是与生理衰败变化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师父拉紧的大虎的手,他不知道,师父哪来的力气,为了让师父走的安生,大虎的手就始终让师父攥着一直到天亮,他感到师父攥他的手越来越松,直至完全松开,师父这是走了,永远的走了。
看到师父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似的,那样的安详,大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