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慈收回按在沐若松颈动脉和神经线上的双手,慢悠悠地爬了起来,扶着假山石壁,平复喘息。
一个高大矫健的人影靠近,悄无声息揽住沐慈。沐慈并不抗拒,气力不济地倚在他身上,喘息道:“阿兄,你怎么不早点出来帮忙,让我把他弄晕真是个体力活儿。”
牟渔看着地上躺着的小侍读官,温和打趣:“我以为你乐在其中,还特意躲在一旁,一直都没过来打扰。”
沐慈没说话,心跳恢复平静,呼吸绵长,目中晕染的春情也消淡了,面无表情开始脱身上闪光的王服。这一身白,又是金线暗绣,哪怕最微弱的光线,也能反射出熠熠光芒,绝对是个大灯泡。
沐慈在生活上并不擅长,牟渔也很自觉上前帮忙脱掉他的外衣,又抖出来一件黑色夜行衣帮沐慈穿上。
准备真充分。
沐慈穿好夜行衣,走进假山的石洞,将王服毫不在意当被单似的扑在地面上,招呼牟渔与他一块儿把沐若松藏进去。
“的确是体力活!”牟渔直起腰,看不出来这小年轻还挺重。
沐慈保持半跪姿势,凝视沐若松,周身空气几乎凝滞……他伸出手指将沐若松眉宇间拱起的痛苦抹平。沐慈歉然道:“对不起,子韧,我知道你会很伤心,可我不能不将你留在这里。”
“你是为他好,他会明白的。”牟渔忽然有些心疼沐慈。他现在一定也很难受,可这个人不论多痛苦,从来不哭不叫,甚至不肯在脸上流露,让人更加揪心。
沐慈叹气,声调没有起伏,却显出那么一点萧索:“他已经失去了理智,我只能更理智一点,对他、对我、对所有人都最好。”他摸一下被亲得略肿的双唇,“我心里清楚,他不能和我一起走下去,我们之间没有将来……真不该答应给他机会的。”
王者无私情。
他的地位,他的能力,他想要做的事,还有,为了自身及追随者的安危,甚至为了沐若松本人,都容不下他因贪恋私情而判断失误。
牟渔过来箍住沐慈的肩:“以后的事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准。再说感情若都能以理智控制,就不是真的喜欢。”真喜欢一个人,才会头脑发晕,不管不顾。
沐慈又是一声叹息,看来自己对沐若松的心动,比自己认知中的更多更深。
“我们走吧!”牟渔将沐慈抱起,找不到更多的话来安慰。
沐慈也并不需要安慰,他看一眼沐若松依然纠结的眉头:“和我这样的人谈感情,他注定会伤心。”
牟渔紧一紧手臂,把沐慈抱牢,才道:“不,能和你讲感情,不论结局如何,都是一种幸福。因为能让你爱上,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沐慈捏捏牟渔的下巴:“看不出来啊,阿兄你挺感性嘛。”
牟渔暗地里翻个白眼,换个话题:“刚才听你像是又动欲,那地方好些没?”
沐慈在下腹汇集的暖流已经消散,他道:“好些了。”
“现在我们得离开了,等一切平息,我找个好大夫给你认真看看。”牟渔道。
“嗯,能过今晚这一关再说。”沐慈道。
牟渔:“……”他探究般看着怀里抱着的沐慈,心里倒有些庆幸自己不必与这样什么都能看透,又理智冷情的人谈爱。
沐慈问:“我们去哪里?”
“从最近的密道离宫,去安全的地方,远离这个是非漩涡中心。”牟渔道,皇宫密道不能为任何人所知,他其实很支持沐慈弄晕并摆脱他的小侍读官。
沐慈又问:“现在能不能说你们的行动计划。”
这次牟渔倒没有隐瞒,也没细说,只道:“引蛇出洞,父皇打算示敌以弱,一举引出所有对你有敌意的势力,一网打尽。”
“我说过不要冒险。”
“父皇等不了,他身体不太好,怕来不及,只能如此。”
事已至此,沐慈也没办法改变,问:“太子被放出来了?”
“是,趁内宫夜宴,守卫薄弱,太子的死节者会趁机将他带出。”牟渔细细观察沐慈的神色,小心道,“他若选择离宫,父皇打算放他一条生路。若不然……”也就不用顾忌父子情义。
沐慈垂眸,眼底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出了冷宫,牟渔将沐慈放下,取了天授帝画给他的路线图看。能够知道密道所在的,只有皇帝,牟渔也不知道的。
沐慈却抬脚往宴会区方向走。
牟渔赶紧拉住人,问:“你去哪儿?”
沐慈道:“你们不了解太子,他找不到我,不会离宫,会做出你们无法想象的疯狂事情,甚至会把所有人拉入地狱。”沐慈倒感谢前任留下了被凌虐三年的记忆,否则他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牟渔这才说:“有乐恕。”
安庆、微生疏,会带着羽卫二营几百人保护乐恕所扮长乐王,引走所有火力,战至最后一人。
沐慈目中幽暗深沉,声音冷肃:“我平生最恨这种让别人替我去死的事,明明可以避免。”
上辈子就是这样,因不想让他冒险,军神替他而死。
本来,可以避免。
牟渔神色错愕,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淡定平静到七情不动的沐慈,明确表露厌恶的情绪,可见是真的恨极。
“若缺……若缺……”身后传来微弱的呼唤与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沐慈与牟渔对视一眼,两人有志一同隐到了暗处。
沐若松跌跌撞撞追出来,手中还拿着那件白色王服,在夜色下闪动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