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淡淡, 蒙立跟了有一段路也未见他说话,度他一派安闲, 也就在后头开了口:“主子唤奴才,不知有何事吩咐?”
皇帝负手缓踱,波光水影之中, 目色安闲, 却是有一会儿才道:“彼时李鸿慈的案子,你虽未主理,却也经手了全程。他算不得大奸大恶之人,此时若要抹平,如何?”
提及李鸿慈,蒙立是悬了一颗心的,至听得后半句,适才松了口气,却有片刻沉吟不语。
皇帝扫他一眼,但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奴才斗胆。”蒙立颔首,仍是先告罪方开口,“李鸿慈把持内阁多年,手下不乏能人异士, 虽则贪墨罪重,若lùn_gōng绩,也可数得几分。是非黑白,总没分明。若要抹平旧事, 应不难办,只是这案子是当初主子爷您亲判,若则有变,恐不大好。依奴才愚见,施恩为上。”
“施恩……”皇帝脚步略顿,屈指在朱栏上轻敲,嘴角浮出一丝讥诮,“如此岂不全都栽在了她身上。”
自语一般,也不要他答话,说罢便一抬手,示意他平身,“先办着,旁的后头再说。”
此话一出,蒙立还有什么不懂的,颔首正要应下,却听前面喵呜一声。
寂静的清晨里,极是突兀。
他下意识的一按佩剑,就要挡上前去,皇上却漫不经心的一摆手,阻道:“野猫罢了,不碍。”
不料一语落,将往前踏一步,只觉脚下一软,面前就忽地窜起一个黑影。
“主子!”蒙立阻碍不及,便由它扑了上去,再要用剑已是不能,只得慌忙放下,赶上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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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岁爷给只野猫抓伤了!
薛通将起来床,本睡意惺忪,闻言一个激灵,睡意全消。
“怎么回事?伤得重不重?”他胡乱收拾了,一出门就瞧见薛连已先一步候着了。
“听说见血了。”薛连边走边和他回报情况,“随行有太医已经过去了,李郎中和孙郎中也在候着,正叫常大夫过去,目下尚不知情况如何。那野猫是怎么回事也还在查。”
原委倒是查得快。那猫也不是野猫,原是薛家老太太养的一只波斯猫,新抱来养不熟,丫头一时不甚,就叫它跑丢了。也不知怎么就在园子西北角生了一堆小猫崽儿,不巧正给些顽童瞧见,就把些还没足月小猫崽儿抱去玩了。
自是难活,这其中一只,不知就死在谁手里头后给顺手扔在了游廊里,正给草木虚掩,仆从未曾发现。
皇帝倒霉,一脚踩上去,惹那母猫发了疯。
“这叫什么事儿!”薛通恼得直拍腿,亏薛连当机立断,扭了几个当事的人,一齐到玲珑馆治罪了。
皇帝受伤,玲珑馆几乎戒严,将换值的喆生也带了人回来值守,蒙立更是按刀立于内门出,正肃容吩咐着什么。下属三三两两的上前听令,又三三两两退开,处处透着没顶的威压。
薛通在门口却步,将将对上蒙立扫视过来的眼神。他忙一哈腰,正欲烦他通禀,却见陆满福打帘子从里头出来,径直朝蒙立走来,那厢蒙立话音一顿,只朝他一颔首:“主子爷有何吩咐?”
陆满福颔首回礼,一笑道:“万岁爷说大人也给那畜生伤到了,叫您进去瞧瞧。”又扫眼院子,道:“爷还说一点小伤,没大碍,还是该干什么的干什么去。”
蒙立自是懂得,便叫散了,谢恩随他入内,薛通心里略略舒了口气,却又提起来,在后叫道:“蒙大人——陆公公——”
二人回首,却是陆满福含笑:“薛大人稍安,咱家替你通禀一声。”
薛通忙道谢,不一会儿就见陆满福出来,请他入内,薛连因未奉诏,便在外稍后。
有一会儿才见薛通出来,虽白着脸抹着汗,却深深吐了口气,朝他道:“织造局仍然预备着候驾。皇上说一点小伤没有大碍,那航速堪比我大晋战船的西洋商船倒是难得一遇,行程照旧。”说罢眼神朝他一扫,意味难明。
薛连眼神儿亦是一瞬,却道:“仍预备着,一会子着人去吩咐一声即可。”一顿又问:“野猫的事儿,圣上没计较?”
薛通但念及细绢屏风后的一番隐带戏谑的对话,以及那李小主在那位主子三番五次追问之下说出的小惩大诫四字。小惩大诫,这却不好定性了,因一边嘴上说着“万岁爷宽仁,未予计较”,一边朝他抛了个眼色,示意随后在议。
出得水庭,薛连听薛通叙述后,只道:“这意思瞧不分明。便是真要小惩大诫,也是那李小主的意思。依我说,圣上这是要看咱们的态度,那边宽恕是皇上宽恕,咱们家也不能就顺杆儿爬,没得显得对圣躬不重器。那几个揪出来的,总是些无关紧要的人,要我说,还是从重处置了。”
“此话有理。”薛通听得点头,“也不许做的太过闹出人命来,丫头婆子的便都发卖了,男丁就送去西南充军,总是左右都有个交代。”
薛连点头,随口吩咐人去办,又匆匆忙忙的安排出行事宜,却不知这随口的一句安排,对于原本只是有丁点儿牵连就被牵扯进去的人,意味着什么样的灾难。
水月庵中,从侍女被带走的一刻薛宜就在焦灼的等消息,听及“发卖”二字,不啻晴天一个霹雳,立时身子一晃:“将将不是说皇上没计较吗?怎么要把人发卖了?”
“二姐姐。”薛宓伸手搀她,只瞪了眼自己的丫头红玉,“你说清楚,可是已经吩咐下去了?叫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