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半个月之后,林诗音在自家院子里看到一个微服出巡的皇帝之后,又惊又喜,但惊绝对是大过于喜的。
“诗音姐姐,好久不见。”纪樘笑了,笑容温润如玉。
林诗音的孩子刚满月,长得白白胖胖,可爱的让人忍不住的想咬一口,孩子还小,看不出长得比较像父亲还是比较像母亲,纪樘当然希望更像林诗音,那他会更加喜欢他的。
林诗音和李寻欢在一起之后,并没有留在李园,而是回了陈嵊县那个熟悉的小院子,她依旧是那个一根鞭子让底下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林姑娘,而陈嵊县县令的位置却一直空着。
那个位置是晏修白的,纪樘不希望这仅有的一点痕迹都被别人取代,一个永远空缺的县令,这并不符合大明的规章制度,可那又怎样,他是皇帝,他温和有礼,但在这一点上他想任性一下。
陈嵊县的内政毕竟是要人处理的,最后李寻欢就担上了这个责任,堂堂一个探花郎,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小李飞刀,如今偏居此处,处理着全县上上下下的琐事,任劳任怨,仗剑江湖的潇洒自由全没了,不得不说,为了林诗音,他确实是有所牺牲的。
因着这点,纪樘虽然不喜欢他,却还是认可了他,否则也不会每年都亲自炼药,让人给他送去了。
李寻欢能活到今天,连儿子都抱在手里了,纪樘可是功不可没。
林诗音没有骑马,也没有坐车,她的手臂上挎着一个篮子,和纪樘一起往城外走。
六年时间过去,依旧有人记得当初的小纪大夫,纪樘在路上走着,时不时的就会有人过来同他打招呼,问他去哪里了,过的好不好,最后说的最多的,还是当初的县令大人。
好端端的一个人,不过就是离开了几个月而已,怎么就这么没了呢?林诗音将消息带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置信,从开始的怀疑到后来的确定最后无数人在家中给他立了牌位。
纪樘有时候也会无法相信,他只是离开一会儿而已,为什么抬回来的却是一具尸体,那个人那么强大,一直以来都护在他和林诗音身前,背脊笔直,那是这世上最无畏的一个背影,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倒下?!
那个人躺在地上,双目紧闭,呼吸全无,青色的衣袍上满是血污,还有胸口上那道致命的伤口,那一幕成了纪樘这辈子的噩梦。
陈嵊县往东十里有一个小小的高坡,这里景色秀丽,往东可以看到大海的一角,往西可以看到陈嵊县的全貌,晏修白就被葬在了这里。
纪樘曾经想过将他葬在京城,甚至在皇陵给他找个位置,等他以后也死了,还可以做个伴,可最后他打消了这样的念头,比起皇陵,对方应该是更喜欢这里吧。
林诗音将盖在篮子上的布掀开,取出里面的香烛贡品等物品,将东西在墓前一一摆放好,她才说道:“我到今天都没办法相信他是真的死了,不都说祸害遗千年吗,他这么大一个祸害怎么就死的这么早。”
纪樘抿着唇,没有说话,他怕自己会哭出来,他已经是皇帝了,皇帝不能哭。
“燕长生,你还在找吗?”林诗音问道。
“我活着一天,就不会放弃。”纪樘声音坚定。
林诗音没有劝,有时候能有个仇恨的目标在也是好的,她自己又何尝不想将那人找出来大卸八块。
纪樘并没有在陈嵊县呆到几天,他毕竟已经不是普普通通的纪樘了,他还是朱佑樘,必须要为现在所坐的那个位置负责。
他出来的时候是消无声息的出来,回京也回的一样低调,皇宫就是这世上最豪华的一个牢笼,他整个人都被牢牢困住了,这辈子都无法逃脱。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纪樘还未睁眼,就已经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嘈杂声。
“怎么了?”他问。
“回主子,载粮的车翻了,把路给堵住了。”
纪樘掀开车帘,果然就见十几袋的粮食乱七八糟的倒在地上。
“去帮忙。”他吩咐一声,刚要合上车帘,就见不远处的一辆轿子的帘子正巧也被掀开了。
轿中探出一张脸来,端正清丽,并不是多么出色的容貌,但那双微微外清亮,即使不笑也含着三分情。
纪樘合上帘子,沉默片刻,说道:“去查探一下,旁边那顶青色小轿中坐着的是哪家姑娘。”
何必要找什么喜欢的呢,纪樘可以找个情投意合的人,朱佑樘却绝对不能为了私情罔顾大局,他这辈子最不想做的就是他父亲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