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铭十三年冬。
江南顾家,以丝绸为家业,如今已历经四代,是为玫瑰城首富。然而,三日前,顾家老爷外出摔了一跤,昏迷不醒,重伤而身亡。
寂静的冬日早晨,顾府被一个女人尖细的哭声而搅乱。
“哎哟,老爷啊,您说您怎么这么狠心丢得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啊。您若是泉下有知,是您一心疼爱的人将您克死的,您一定不甘心吧。这夫人也是太狠心了,夫人,您怎么能这么做呢,老爷对你那么好啊。”
此时的顾府一片缟素,穿着素白衣裳的女子低垂着头站在那里,发丝垂落下来遮掩住她娇小的面庞,她一言不发,默默地抚摸着隆起的大肚子,任凭面前的女子拉着她哭诉。
“二姨娘,您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妈妈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劝道。
二姨娘看也不看她,继续哀嚎道:“夫人啊,老爷买了你进府,他对你有恩哪,你克死了他,会遭报应的!”
“瞧您说的这话!”老妈妈皱起眉,摇了摇头。
这二姨娘是老太太的远房侄女,打小就养在身边,明面上是房里的大丫鬟,可实际上就和亲闺女似的,所以她在府中一直骄横跋扈。顾老爷的原配夫人去世之后,老太太的意思是要把这侄女扶正的,但因为一些原因却一直耽搁着。可是到了后来顾老爷偶然遇到和原配夫人长得十分相似的卖身救母的何氏,竟然就把她买进了府,还让她做了继室。而老太太见何氏温婉贤惠,心里也很喜欢这个新媳妇。
本来老爷在世的时候,二姨娘还顾着体面,表面对何氏恭恭敬敬的,谁知老爷一死,碰巧老夫人进京礼佛,家里没有维护何氏的人,二姨娘就变了脸色,现出了本来的面目,对何氏恶语相加。
“二姨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还不赶紧住嘴,反倒让下人看了笑话!”一道稚嫩的女声由远及近,一身修身的淡青色棉袄,头上只插一朵白花,年纪约莫十二三岁,脸上虽然只是扑了一层薄粉,可是姣好的面容依然毫不失色,瞧了众人一眼之后,将目光落在素白衣裳的女子身上,微微欠身道:“母亲。”
何氏也点头示意。
“大小姐。”二姨娘抹了把眼泪,讪讪地弯腰行了个礼,站在了她身后。
“茗儿这几日瘦了。”何氏仔细瞧了顾嘉茗几眼。
“是啊,”顾嘉茗眼中露出淡淡的嘲讽,她一向不喜欢这个长得像她生母、一副柔柔弱弱,假装好心的面孔,可是表面却要装得乖巧柔顺,“既要为爹守灵,还要忙着母亲的事,茗儿的确是累坏了。”
“哦?茗儿在忙我的事?”
“对啊,母亲。等今天爹出殡之后,母亲就要离开这府里了,茗儿一直忙着给娘收拾盘缠呢。”
何氏听了,虽感到诧异,却仍淡淡一笑,“我何时说过我要走了?”
“这府里府外的都在传,说母亲的名声不好,命太硬,会克死亲人的。”顾嘉茗低着头,不去看何氏,声音越说越小。她就不信,她这么说,何氏还有脸继续住在顾府。
闻言,二姨娘的脸上却渐渐浮现出笑意。大小姐也讨厌这狐媚子,现在老爷死了,看谁还为她撑腰?她只需要坐在旁边看好戏就行了。
何氏摸着肚子,失笑道:“原来茗儿一直盼着我走呢,你放心吧,等你弟弟出世之后,我自然会走。”
“娘。”修建整齐的矮树丛背后露出一张小小的脸,这女孩儿不过七、八岁模样,可是五官已经初具规模,不难看出今后会是个美人儿。
“小宜,快过来。”何氏见了自家女儿,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姐姐。”她走过来对顾嘉茗淡淡地打了声招呼。
顾嘉茗微微一笑,垂下眸子,掩饰住眼底的厌恶,回头对二姨娘说道:“爹出殡的时辰快到了吧,大哥去哪儿了?怎么这个时候还不见人!”
“我们再等等吧,他昨晚守完灵,后半夜又去了衙门一趟。”二姨娘说到自家儿子,嘴角都是不自主地上扬,顾家的长子可是她生的呢,而且他这么年轻就成了一名教头,这个儿子,是她最大的骄傲。
二姨娘突然眼前一亮,看了步走过来的长身俊朗男子,笑着:“哟,这不回来了,少爷,收拾一下,我们出发吧。”
顾畅因为跑得急,有些气喘,在看了众人的神情之后,涨红的脸上又出现了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都还愣着做什么,”二姨娘进了屋,对着一干整装待发的仆从嚷道,“时辰已到,该出发了。”
何氏低着头把顾嘉宜拉到一边,看着众人抬着红木棺材出门,顾畅走在最前面,二姨娘和顾嘉茗也紧随其后。
“娘,为什么我们不去?”顾嘉宜问道。
“我们在家里为爹祈福吧。”何氏淡淡一笑。
“就是,知道自己是不祥之人就好,还算有些自知之明。”耳尖的二姨娘回头讥讽道。
顾畅闻言,回头低声叫道:“二姨娘。”她这才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儿,这所大宅子便空了下来,出去送殡的仆从去了一大半,剩下的都是些杂役,谁都没有理会这对母女,各自做着自己手里的事情。
傍晚的时候,顾嘉宜正陪着何氏说话,突然院子里传来喧哗的人声。
房间被猛地推开,二姨娘顶着一张似笑非笑,讥讽冷嘲的脸,走了进来,回头对跟着的几个高大嬷嬷问道:“无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