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觉得这些日子简直是活在梦里,无与伦比的美梦。
初离北城之日,母亲亲吻了他,在城堡最大的餐厅里。他很担心在那之后,母亲会拥住他抱头痛哭,然而这件事并没有发生,这让他在同龄人面前保留了一个骑士的尊严。
绵长的号音与夹道的百姓为他们送行,他骑行在父亲身边,路旁不断有姑娘向他们抛洒花瓣,也有吟游诗人唱诵赞歌,仿佛这一刻他们已然凯旋。当他跨过北城南门,回首望身后,透过无数枪戈旗帜,与密如蝼蚁的士兵,体内激昂的骑士情怀在这一刻轰然迸发。
十万大军这个感念,以往只会出现在塞尔西叔叔的军事课上,或是安德鲁爷爷的《战争领袖》中。可当他真的穿上银甲,腰跨长剑,手握缰绳,骑行十万大军最前列,才明白父亲为何祈求和平,向往自由,却又无比痴迷战争的缘故。
接下来的几日,大军沿着北城大道而行,每每遇到村庄,都会有村民前来慰问。那些人送来烤好的面包、煮熟的鸡蛋、成桶的黄油与辛辣的烤肉,一边跟随队伍前行,一边呼喊着父亲的名字。
走过望月湖后,他们沿鬼影森林边缘走出亚述,接而踏入尼普尔境内。在最靠近天灾城露营的那晚,迈克叔叔告诉他,父亲曾是尼普尔的领主。关于这点,霍恩早就知道,但他一直很好奇,为何尼普尔会被大水淹没,成为乌努恩流域的一个水下鬼城。迈克叔叔也不知道,他建议霍恩去问塞尔西,因为塞尔西是尼普尔人,还是尼普尔前一任领主的得意将领。可惜的是,父亲命塞尔西叔叔坐镇北城,并没有随大军南征,劳伦斯叔叔也是,这是霍恩唯一感到遗憾的地方。
但这点遗憾并不能影响他无比愉悦的心情。自从脱离了母亲的管束,他再也不用每天去读那些无聊的史书,更不用去神院祈祷,也不用让小约翰帮他偷酒。尤其是最后一条,如今他有了自己的帐篷,父亲还给他派了个亲兵,只要军队夜晚宿营,他就能躲在帐篷里,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只要不醉,只要父亲传唤他时,还能走去大帐旁听战略部署就成。
除此之外,他生平第一次杀了人,用劳伦斯叔叔命名日那天送他的佩剑。
事情的经过,现在想来也.....由于十七年前洪流倒灌天灾城,尼普尔境内尚留有眷恋家乡,不肯离去的原住民。父亲曾说过,所有尼普尔人都是第一大陆王军后裔,是马歇尔家族派遣来苏美尔大陆探访未知领土的先民。然而,自从尼普尔城变成水下鬼城,父亲携城民离开此地,去往遥远的亚述北面建立北城后,尼普尔境内便匪盗横行,成为苏美尔大陆上最臭名昭著的人间炼狱。
因为寒冬即将来临,父亲曾去到沿途一些村庄慰问,为那儿的村民送去食物与被褥,并极力劝奉他们离开尼普尔,前往北城,可执拗的村民就是不肯,当父亲离去后,当天晚上他们就遭遇了流匪的劫掠。得知此事的父亲大发雷霆,当即决定推缓南征进程,暂留尼普尔清扫匪寇,亚述女王米拉与乌尔领主凯恩当即赞同,因为他们的边境村落也在饱受折磨。
于是,霍恩接到了南征以来的第一个任务。迈克叔叔将他和其他二十几名骑士叫到一起,他们大多是北城的贵族子嗣,其中有塞尔西叔叔的两个儿子,乌尔夫·塞尔西和齐拉·塞尔西,两个家伙和塞尔西叔叔一样,壮如牦牛,乌尔夫善用长斧,齐拉的箭术不输霍恩。还有两个侯爵的儿子,分别是一脸麻子的康恩,他的父亲是塞尔西叔叔的挚友兰尼,与塞尔西叔叔分别管制尼普尔财政与民生,另外一个则是‘奶牛’布拉克,据说他吃奶一直吃到四岁。剩下的人霍恩只觉脸熟,或许在一起训练过,但叫不上名字。
“你任他们的队长,霍恩。其他人没异议吧?”众人似乎很信服少城主,因为他们大多在比武大会上相遇过,并以落马告终。“任务很简单,”见没人提出异议,迈克叔叔走到长桌后,指着桌上的地图续道,“西面有个村子,早上我派人送去了过冬的粮食,流匪现在肯定已经盯上了那些东西。”他抬起头,看着年轻的骑士们,“把那群畜生的头给我带回来,一个也不许落下,听明白了吗?!”
霍恩翻身上马时,心脏噗通乱跳,他不知这是害怕还是兴奋。或许两者皆有。
“老大!”齐拉总爱这么叫他。“你怕吗?”
“怕,”霍恩将头盔夹在腋下,只用一只手牵着缰绳,“但正因为怕,还一往无前,这才是真正的骑士。”
他们穿越排列整齐的营帐,从驻地西门骑出。麻脸康恩坐在马鞍上,低头研究迈克叔叔给他们的地图。“少城主,地图上有条近路,迈克大人给我们标出来了,是从大路走还是抄近路?”
“兵贵神速,我们抄近路。”霍恩告诉他。
“近路有些险,还要翻过一座山呢。”康恩又说,“如果有人不慎坠落悬崖,或是出现一条大河挡住去路,搞不好我们还要折返回来。”
“我讨厌悬崖。”其中一个年轻的骑士说。
“我不会游泳。”又一个更年轻的骑士说。
“那就滚回你们妈妈的**上吸允吧!”乌尔夫不耐烦地吼道,“我们是联盟军!攻无不克的联盟军!”
“嗨,乌尔夫,别这样。”霍恩回过头说,“诸位放心,既然迈克大人能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们,就一定与他的属下商议过。你们的父亲都对北城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