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屋后的山坡选了块地方。在一颗两人抱粗的哨兵树下,托勒亲手挖出一个大坑,劳伦斯在石制墓碑上刻下‘忠诚的盖瑞’,然后看着一锹锹土盖住老人,直至变成坟堆,他也没再多说一句。
在这之后,他们又在破旧的庄园待半天。劳伦斯做主,遣散了为老盖瑞服务的仆役。其实也就四人,一名厨子,一名伐木工,以及两名干粗活的青年。在这之后,他吩咐弟兄们把庄园的牲口也一并带走。
队伍在午后时分出发,骑士们川流不息地越过高挂动物头骨的栅门。桑尼和往常一样,骑行在劳伦斯叔叔身边,队尾依旧由塞尔西和斯蒂文压阵。他们按照老盖瑞提供的新地图,朝东南行去。
古树枝头,雨水滴落,有如徐缓的露水,配着轻柔的节奏。在他们面前,小溪泛滥,浮满纸条和枯叶,所幸先出发的莱克已经找到渡口,足够人马涉过。渡口的水直接淹没马肚子,也将昨晚他们好不容易烤干的靴子,再度弄得尽湿。
“劳伦斯大人,”当他们再度骑行在丘陵山野时,桑尼静静地开口,“他没有娶妻,亦没有生子,晚年生活虽算不上艰苦,但也乏味十足。”他踢踢马肚,让胯下的马儿与叔叔的马齐耳并脖。“可他为什么要自杀呢?仅仅是因为听到了肯尼领主的死讯?”
劳伦斯没有回答。
“他已经不再是联盟军了,不是吗?”桑尼自顾自地续道,“既然已经不是,就没必要再向他的领主敬忠,虽然按那个年纪来说,生命的黄土已经埋没了脖子,可也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在你们的面前......”
“他觉得羞愧,因为等了一辈子,到头来什么帮不了。当然,除了那张地图,和一口热汤。”
羞愧?桑尼看着叔叔。“他从前是个优秀的斥候吧?”
长久的沉默。“是的,”劳伦斯最后说,“最优秀的。”
往前走了约莫一刻钟后,山丘自浓密的森林中骤然升起,孤立而突兀,数里外便能看见强风吹刮峰顶。“人类的足迹到此为止,”劳伦斯坐在马鞍上告诉桑尼,“或是说,大多数人,至少我没再往前去过。”
桑尼抬望那座险峰。虽然那还不是巨龙峰,但那座峰自土地和树林间高高屹起,山下植被丰茂,绿色的苔藓轻轻浮动,再往上,风化的灰石上爬满片片苍白的地衣,光秃棕褐的山坡上乱石密布,他们必须得翻过那里。
上山的路陡峭而崎岖,顶峰遍地碎石与泥泞,爬到一半时,路旁渐渐出现积雪,空气也开始变得稀薄。“那儿就是巨龙峰,桑尼。”登顶之后,劳伦斯指着远处最高的那座山峰说,“从这里才能看到它的全貌,但今晚我们得在这里扎营。”语毕他翻身下马,转身走向身后的兄弟。
山顶的风光很不错,但真正吸引桑尼的还是远处的巨龙峰。暮色渐沉,黑暗逐步渗透到山丘与空旷的绿海中,河流蜿蜒着流向北方,河面上闪烁的微光,好似锻冶中的黄金。上游的土地更加崎岖,浓密的森林不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光秃的石丘,它们肆无忌惮地高高耸立,并向着北方延伸。地平线上,山脉好似浑厚的阴影,一片接着一片,直至变得灰白朦胧,而在那朦胧之中,巨龙峰傲然耸立在群峰之中,挺拔的峰峦上终年积雪,纵然遥遥相望,它依旧那么高傲、冰冷、寂寞而荒凉。
“伙计们,都过来一下,我们得解决水的问题。”桑尼听见身后,劳伦斯叔叔喘着粗气叫道。据霍恩介绍,这位来自冰原的叔叔并非苏美尔人,他早在第一大陆时便是领主,如今却胖成了橡木桶,但却从不肯在别人面前示弱,但桑尼也不是那么好骗的,他看得出来,跟着大多数年轻骑士走了这么长的路,老人已经疲惫不堪。
“刚刚咱们不是涉过一条小溪,将蓄水桶灌满了水吗?”黑衣托勒皱着眉问。
“没了,装水的车在上山路上翻了,连同那匹忠诚的老马一起没了。”塞尔西叔叔最后一个赶来。他骑在马上,黑貂皮斗篷在风中激荡,下马的姿势和动作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还像当年那样敏捷迅速。
“尾指峰上可没有山潭,山下倒是有溪流,但两地之间,有一段很长的攀爬。”斥候队长莱克总是对附近地形了如指掌,即使这儿他根本不曾到过。
“要不我们下山扎营?”桑尼提议道。
“来不及,天马上就要黑了。”劳伦斯接过口,“那头山下的情况我们不知道,斥候兄弟们只探了山上的情形。况且,这山是我爬过最陡的一座,如果真要摸着黑下山,恐怕凶多吉少。”
“把水挑上来吧,不用太多,够今晚煮药就行,因风寒病倒的人已经有十一个,不能再增加了。”斯蒂文裹着厚厚的貂绒披风里,但还是冻得瑟瑟发抖,睫毛上凝满了白霜。
“我们用雪水就是。”桑尼用下巴指指脚旁的积雪。
“是个好主意,但这雪有毒。”斯蒂文耸耸肩,“刚刚马车翻倒后,我就想到了,只可惜,这山上的石头附满了鬼雾苔和石蝎粪便,除非一点点刮开瞧,要不等大家把雪收集好,一股脑全堆在一个锅里,明天所有人都得玩完。”
桑尼知道多说无益,便不再开口。于是命令就此下达,没倒下的兄弟们很快在背风的开阔地搭起帐篷。黑色的营帐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毯子和铺盖罩住了光秃的土地和积雪。负责打柴的人趁着日落余晖拿起斧子到山腰伐木,以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