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急流的洪水融化了懊悔的泪,并将肯尼凶狠的拍进飓流里。
他开始挣扎,并试图向头顶最后一丝光亮游去,脚下恍如无底洞般的黑暗让他感到恐惧,可身上的银甲,此时却像极了船锚,无论他如何踢打划水,终究还是沉了下去。
在幽暗无边的水中,飓流湍急的涌动让他在水里连翻了好几个跟斗,短暂的迷失后,他甚至弄不清哪头才是水面。
忽然,他摸到银制盔甲上的银扣,但却无法解下它们,他又开始懊悔,应该在洪水到来的前一秒解开它们,但为时已晚。
他呼出最后一口憋住的气,试图找寻一个可以依附的物体。周围黑极了,他什么也没有找到,当这口气就快消耗殆尽时,他第一次感到死亡会如此之近。
他开始屏住呼吸,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在脑袋缺氧,几乎快变成一片空白时,他甚至开始诅咒卡尔塔没有一条像样的河,能让他学会如何穿着沉重的银甲,在飓流中浮出水面。
终于,他停止了屏息,浑浊的水顺着嘴和鼻腔进入肺部和胃,他感觉自己的手指开始失去知觉,也不再感觉到银甲上的银扣,他的脑中闪过无数张面孔,其中甚至有死对头威廉,但最终还是在妮娜微笑的脸停了下来。
他感觉自己正看着她,并回以生平最温和的笑。
渐渐的,他好像忘了自己是谁,肩膀和耳膜的剧痛也不再强烈,湿冷的身体好像有了一丝温度,他仿佛听见人鱼在吟唱。
那没有歌词的哼唱从水底传来,带着饱涵孤独和自由的渴求。
他觉得,那是为肯尼·道尔顿的哼吟。
“温妮。”肯尼呻吟着,并为自己还能说话而感到惊讶。
“亲爱的,我在这儿。”她低语道。他觉得那就是她的声音,但显得有些冰冷,那声音像似传自某个极遥远的地方,在洪流深处,或大山那头,他分不清,也睁不开眼。
“我很想你,想再看一眼你的脸.....”他试着吐露心声,“这儿很冷,世界好像变了,我以为去了神渊,但却没见到纳穆神,或许她觉得我错了.....”他顿了顿,“我确实错了,大错特错,我辜负了他们,辜负了所有人,整个尼普尔.....”
“不,你做的没错。”她的声音宽慰道,“他们都很爱你,也很尊敬你,像迈克和劳伦斯一样,不是吗?”
一丝光进入肯尼的视野,虽闭着眼,但他却感到眼眶泛红。
他挣扎着抓住一双手,那双手似乎拥有着活人的温度。接着,他下定决心要将眼睛睁开,哪怕在弥留之际,再看一眼妮娜的脸。
“啊——”
一声女人的尖叫传来。
当他睁开眼看见她时,也开始歇斯底里的叫喊,同时用脚跟推移身体向后挪动,在撞上某个坚硬的东西后,他捂着后脑勺楞在了那儿。
他看见了一双带着惊恐和矛盾的眸子,深邃如泉,透着某种坚韧。
那是种极深的幽蓝色,从远距离看去,几乎让人无法识别那是凡人的瞳仁,像一个盲人,又仿佛能看穿一切,他看到了那双眼睛里的故事,她好像隐忍着悲伤的过往,却又闪着婴儿才有的纯真。
“你是谁?”他停止尖叫,随即感觉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又被重新接回去一般疼痛难忍。
“躺好!别动!”她命令道。声音清脆,像初晨时百灵鸟的嗓子,紧接着,她用力甩开了那双伤茧满布的粗手。
“这是哪儿?”肯尼小心的挪回被窝,声音显得镇静了不少。
她没有回答,而是向后退去两步。
黄澄澄的阳光穿过木梁窗,均匀的洒在她身上,那双满载故事的深蓝眸子,变成了高挺鼻翼下的剪影。
肯尼眯缝起眼,视线变得清晰了不少。她有张极美的面孔,如象牙般纯白的皮肤,过肩的长发打着卷儿,色泽比蚕丝还要白净,左手心端着一个泛着热气的陶碗,没过脚踝的白袍,让她看上去像个炼金巫师。
但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那双端着陶碗的手,比妮娜还要纤细。
他又楞住了,随后心生疑惑。他发现自己穿着一身干爽的衣服,刚刚人鱼的哼吟也不见了踪影,他猜想自己身处一间不太宽敞的木屋,屋子里透着浓浓的桑叶味儿,从墙壁的木纹来看,似乎是桑木搭建而成,而屋外应是一片森林,因为他听见了鸟鸣,闻见了迎春花的芳味。
可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刚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听见人鱼的哼吟?这个女人是谁?妮娜是谁?
我呢,我又是谁?
“啊——”
他又开始了尖叫,随后感到心脏像是被一张大鼓擂动,身体的每根骨缝连接处,都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
“冷静!别动!”她将陶碗搁到桌上,用命令的口吻喊道。
他捂着脑袋,停止了尖叫。“我是谁?!”他颤抖着双颚冲她大叫。
“这得问你自己!”她的声音显得有些不耐烦。
“你从哪儿发现的我?”他重新睁开眼,“告诉我!立刻!”
“别用口气对我说话!你没这个资格!”她瞪起眼,口吻像母亲般严厉。
“那你呢?”他强忍着压低声,“你是谁?”
这个问题似乎让她有些困惑。
“我?我叫白鸽。”她最后说。
“这是哪儿?”他撩开被子,却发现木床四周并没有他的衣物。
“我想,我刚刚已经警告过你,躺好,别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