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千峰听他说的粗俗,虽对死者不敬,但句句在为自己开脱,心头感怀,闭目片刻,说道:“师弟,你让我自个儿好好想想,我将他们带入险境,总得设法交待。”
盘蜒道:“你可是要将他们尸首挖出来么?”
张千峰心想:“我的心思,多半逃不脱师弟料想。”点头道:“不错。”
盘蜒叹道:“明早有船离岛,你无论如何得赶回来,即便找不着尸首,咱们也就此作罢。”
张千峰歉然道:“是,是。”语调甚是倦怠,他容貌虽年轻英俊,实则已是八十多岁的老人,盘蜒心想:“他可别老年犯病,从此痴痴呆呆,加上孤苦伶仃的,那可真没法救了。”重重一声叹息,转身便走。
回到镇上客栈,陆振英问道:“师父他怎么样了?”
盘蜒道:“比以往更婆婆妈妈,他要去尸堆里掘尸体。”
陆振英感念师恩,抿住嘴唇,神色也颇为悲凉。
柳婷蓦地闷声哭泣起来,身躯颤抖不停,曹素道:“师姐,你闹什么呢?”
柳婷哭道:“周钰薇,元藏藏她们....她们死的好惨,千峰师叔他好生可怜...那黑雨老怪....黑雨老怪....我眼睁睁见到周钰薇在我面前被那蛇撕裂,哇...哇.....!”她说着说着,竟嚎啕大哭,再也遏制不住。
陆振英叹一口气,说道:“那事已然过去,傻姑娘,你莫去想它,忘了它吧。”
柳婷道:“若咱们再遇上那黑雨老怪....呜呜...那又该如何是好?只怕连菩提宗主也敌不过他。”
曹素道:“师姐,你大可放心,咱们这儿有杀手锏,锦囊计,嘻嘻,你不见那黑雨老怪已被赶回去了么?”
柳婷喜道:“真的?你见到那时情形了么?”
曹素笑道:“那还有假.......”陆振英侧目一看盘蜒,只见他脸上带着笑意,目中却闪着寒光,她吃了一惊,怕盘蜒发火,喝道:“徒儿,你给我跪下!”
曹素无奈,只得跪倒,问道:“师父有何吩咐?”
陆振英说道:“柳婷她伤心难愈,你还对她胡言乱语,大肆讹骗,成何体统?”曹素甚是委屈,说道:“我不是安慰她么?怎地讹骗了?”
陆振英曾于海边感受到一丝盘蜒心思,惊觉他对曹素的歹毒念头,至今颇为惶恐,难以忘怀,情急之下,大声道:“你答应过咱们什么来着?”
曹素见陆振英发火,只觉背上凉气嗖嗖,暗暗叫苦,说道:“好啦,徒儿这就闭嘴。”拍了拍柳婷,果然就此收敛,陆振英见盘蜒又回复平静模样,这才放心下来。
众人一夜无话,次日一早,那庄伟吓得半疯半傻,忽然大声惨叫起来,盘蜒探他心脉,摇了摇头,说道:“他伤了心魂,唯有带回万仙山医治。”
陆振英又问:“盘蜒哥哥,咱们之后回万仙么?还是去追查那泰远栖?”
盘蜒道:“自然是去追泰远栖了,他手中那食月宝杖太过凶险,非夺过来不可。否则频频引来阎王魔怪,咱们万仙也无法对付。”
陆振英想了想,道:“可那泰远栖从祭坛边逃离之时,并没带那食月宝杖。这我瞧得清楚,绝不会错。”
盘蜒“咦”了一声,稍一回想,点头道:“是了,那宝杖被黑雨老怪击落在地,可后来呢?莫非仍留在庙里头?”
他霎时振奋至极,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那泰远栖既然知道宝杖这等重要,为何急匆匆离去?黑雨老怪撤走之后,那泰远栖仍有大把时间找寻此物。莫非他是怕了咱们,又或是他妹妹追的太急么?不对,不对,此人将杖子视若性命,若我是他,绝不会就此不顾,便是甘冒大险,也要找回来。”
盘蜒掐指一算,仍不明那宝杖下落。正盘算间,曹素兴冲冲的从港口跑来,喊道:“师父,师伯,船来了,咱们可以离岛了。”
盘蜒见张千峰仍未到来,对曹素道:“你去跟船夫说一声,等等咱们,如若他不肯,不惜动武夺船。”
陆振英责道:“别教坏了我徒儿。”
曹素笑道:“师父太老实啦,咱们万仙是当世的仙人,自然言出法随,谁敢不遵?可是吃了豹子胆了么?”说罢又折返港口去了。
盘蜒道:“振英,你随我去绑张千峰。”
陆振英吓了一跳,问道:“为何要去绑他?”
盘蜒只觉头大如斗,说道:“这小子挖尸体挖得疯了,一整晚不曾回来,如不捆·绑,怕是劝他不动。”
两人来到广场上,果然见张千峰绕着广场团团乱转,肩上扛着好几具尸体,盘蜒怒道:“张千峰!你搞什么名堂?”
张千峰喃喃说道:“还...还少了半具,还少了半具尸体,那是...那是元藏藏的,我非找着不可。”
陆振英见他原本何等潇洒从容的人,一夜间成了这副模样,不禁忧心忡忡,大声劝道:“师父,少了半具,也就罢了,那渡船要走啦。”
张千峰神色苦恼,一下子坐倒在地,他昨夜被盘蜒一劝,本已好了不少,但找寻尸体时,见了这些同门惨状,竟又仿佛失心疯了一般。
盘蜒上前一把拉住他衣襟,喝道:“你已耽搁了咱们半个时辰,少了半具尸体,又能怎样?”
张千峰唉声叹气,说道:“我....我年纪大了,记不清楚,似少了一具,又似少了半具。那尸首皆已不成人样,我....我压根儿分不清谁是谁...”他在万仙中仍算得极为年轻,但倍受摧残之下,语气已颇为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