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鹰惊惧渐去,注视盘蜒,有意拖延片刻,或可找到脱困之法,于是说道:“你并未恢复功力,是么?不然又为何乔装打扮,易容成一可怜可笑的老妇模样?是了,你要借我之手,替你除去修罗阎王,你早知他会现身?”
盘蜒走上几步,目光着实混乱,似也在拼命收摄心力,维系法术。苍鹰指向尤儿,喝道:“这....这孩子,自然也是你一手创造的了?你当年吞了他的魂魄,如今又想怎样?”
盘蜒道:“我不知....我不愿想起来,我绝不会害她,也绝不容旁人带她走。”他缓步走到近处,苍鹰奋力挣扎,但这太乙奇术委实歹毒诡异,他身中此法时全无防备,受患已深,眼下功力衰微,绝非一时三刻所能解除。
盘蜒打量苍鹰脑袋,其中并无炼魂,他隐约知道那脑子味道难吃得很。他拔出金刀,对准苍鹰心脏。苍鹰自知难逃一死,反而放松下来,苦笑道:“当年我刺你心脏,你也要依样返还么?”
盘蜒道:“回山海门去吧,忘了此间的事,我与你们再无牵扯,更无利害关联。”
苍鹰答道:“门主知我返回,见我于池中重获新生,便知你在此了。”山海门人只要魂魄尚存,便几可性命无限,自行回一冰雪神潭重生,只不过记不得如何丧身之事。
盘蜒低声道:“那来一个,我便杀一个。”语调畏惧,不似威胁,倒像是自己给自己打气一般。他尖刀一颤,嗤地一声,刺入苍鹰心口,这一刀看似平淡,实则已运满太乙幻灵内力,便是此人筋骨硬如铁石,也能轻易刺入。苍鹰闷哼一声,眼中神采消散,当即气绝。
蓦然间,阿道清醒过来,见到眼前一幕,不由得心碎魂散,瞪大美目,张大红唇,泪如泉涌,脑中似有千万把小刀扎攒一般。
盘蜒哈哈大笑,笑声却如哭泣般难听,他横刀一斩,苍鹰脑袋滚落在地,盘蜒道:“扒你的皮,抽你的筋,烧你的骨,挖你脏器,叫你阴魂不散,叫你想害我孩儿?你下回再来,我照杀不误。”几刀劈下,苍鹰尸首粉碎,血流满地。盘蜒心中惊惧,遍体生寒,可偏偏高兴极了,好似潜伏已久、悄然阴毒的恶疾发作了一般。
真仙死在我手上,我本不就是为杀这些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仙人而活么?真仙可杀,万仙更可杀。我这些年与万仙为伍,到底图的什么?
阿道只觉自己死了,与苍鹰相处往事一点点涌上心头,他的英勇豪侠,他的揶揄笑容,他手心的温度,他的笑骂调侃,他的温言软语,他的绝妙神通......阿道想:“我....向他表白了,他却尚未答复我。我为何不早些....向他说明此事?他定会答应我,他岂能不答应?我俩...可幸福自在的生活在一块儿,穿越沙漠,找到草原,前往东方,生子生女,过上神仙一般的日子。他...若不甘平静,我便陪他去打仗、打架、夺宝、争雄天下,咱俩在一块儿,我真不知该有多快活,我也....要让他与我一般快活。”
可这些美好的将来,已被死亡吞没,就如苍鹰一般,万劫不复了。
阿道感到寒冷麻木,一动也不想动,只盼自己随苍鹰而去。可在心灵深处,仇恨的火焰升腾照耀,令她在黑暗之中,见到一丝血腥的光明。
她瞪视盘蜒,瞪视他的脸颊,看清他眉毛、鼻梁、嘴唇、头发、脖子、心脏,她要记得这个人,这卑鄙无耻,可恨至极的大仇人,这夺去她最爱之人,毁她一生幸福之人。
她知道他是谁,他是那“阿瓦库奥”,这可恶的、不要脸的、蛇蝎般的骗子,他一直是男子,却扮作老妇,以最下·贱的言语欺骗众人,让大伙儿以为“她”穷极无聊,好·色痴迷,愚蠢无害....他并非阿瓦库奥,只怕便是东采奇那师兄么?如此说来,东采奇这贱·人也知道此事?也参了一手?不错,不错,这人自也该死,决不能容她活着。
可她该怎么复仇?这阿瓦库奥武功绝顶,远胜于己,自己绝不是他的敌手,更何况尚有东采奇帮凶?他们若知自己心中仇恨,立时便会下手将自己杀了。不,阿道并非蠢人,她精通权谋,通晓史书,她自然明白委曲求全、卧薪尝胆的道理。
她见盘蜒并未留意到她,很好,此人很是傲慢,压根儿不顾忌自己,阿道闭上眼,依旧装作昏厥不醒,她当能瞒得过他。
盘蜒懒得理会阿道,走向尤儿,将她抱起,尤儿哭道:“你是....你是盘蜒叔叔?”
盘蜒心中一软,满是自责内疚,他道:“是我,是我,我....不是东西,耽搁这许久才来找你。我....我....”他想说“我终于救了你”,但此事他全无功劳,反而利用尤儿,惹得修罗阎王与苍鹰互相残杀,他真有脸面表功?他根本是卑劣可憎的懦夫奸人!
但盘蜒力弱,那二人力强,他若不如此行事,自个儿都难逃一死。难道一个人不该奋力求生么?难道神魔要杀自己,自己便该引颈就戮么?天可怜见,他女儿没事,一切如同往昔,她仍没完全想起自个儿便是蚩尤。
盘蜒道:“孩子,你没事就好。没人能逼你做事,你想回到妈妈身边么?你想与两位哥哥团聚么?你想太平度日,无忧无虑么?我....我这便送你回家,你妈妈得知你平安,定要欢喜死了。”
尤儿问道:“那个...那个被你杀了的苍鹰....他说我是你所生,你...是我爹爹么?”
盘蜒大吃一惊,他哪有胆量承认此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