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蜒看这荒诞、扭曲的梦境,念及强敌败退,心中竟有些失落。至此时刻,他归乡之路再无外魔阻碍,这世上也再无人值得他留恋。
就像他一次次放逐自我,一次次逃离牵挂,一次次受天排斥一般,前方有宿命在等他,有罪孽在等他。
或许那儿也有救赎。
须臾间,逐阳身躯骨骼骨碌碌震响,一女子身形似破茧般钻出。她浑身是血,身无寸缕,却坦荡荡的望向盘蜒。
逐阳已死,血寒的血肉纵控念畅通无阻,于是心念穿梭,抵达此处。
盘蜒心想:“这畸形、亵渎的邪法,却落在这善良正义的人手中,天意永远难测。”
血寒道:“太乙,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这功夫太邪太毒,令人发指,对么?”
盘蜒答道:“你难道不这般觉得?”
血寒一扬手,身上已罩了层道袍,她微微垂首,肩上似也背负罪孽,她道:“你先前所言,半点不错。数千年来,许许多多的天灵者,死后...魂归于我,我麻木、淡漠的吞没了他们,以为能缓解心魔,消除孤独,增长功力。但那是我自欺欺人,实则并无效用。我像是贪婪的、吃不饱的野兽,只一味的攫取,却早忘了为何如此,更因此被逐阳找到破绽。谢谢你,终令此轮回终结。”
盘蜒心想:“山海门人,各个儿都背负着罪孽,血寒身为门主,自也难免。”
血寒又道:“师父呢?再让我见见她,成么?”
盘蜒摇头道:“她无法长久逗留,你何必执着?斩断心中俗念,净化蒙尘之心,记得你是门主。”
血寒黯然道:“我....我不配做这门主,我接连失策,令这世间坠入魔域。我胜不得逐阳,庸庸碌碌,又有何用?”
盘蜒道:“这逐阳想方设法,针对于你,若非如此,你未必会败。这世间绝无难以击败之人,只需找其弱点,无论何等神通皆能被破。即便对上苍鹰,我不也照样将他逐走?你若对逐阳知根知底,谋划千年,自也稳操胜券。”
血寒“嗯”了一声,默然许久,道:“你愿回山海门么?”
盘蜒轻声笑道:“回去做什么?我对他们,各个儿都看不顺眼。”
血寒又问:“你接下来去哪儿?”
盘蜒施展蝶梦庄生之法,这才有浩瀚无极的功力,只是至今不明隐患,但他已顾不了那么许多,仅想离去而已。
但此节又何必告诉旁人?
他道:“找个地方躲起来。”
血寒抬起头,道:“你还有甚么心愿,我或能帮得上你的忙。”
盘蜒陡然想起一事,道:“你还记得小默雪么?我已救转了她。”
血寒心头一喜,忙问道:“你连这事都能办到?”她自从上回听盘蜒训话,一直心怀愧疚,至此才如释重负。
盘蜒道:“只是其中有个难处,她眼下功力太高,已不逊于我。故而需人指引....”说罢手指在脖子前划过,手势残忍,但意味显见。
血寒一阵茫然,再度打量盘蜒,敬畏之情,充斥心间。她纵然精通玄学,却无法想通他如何能将一垂死之人,顷刻间渡化为真仙。
她心中冒出个念头来:“这般奇迹,或许唯有古神才能办到。”
盘蜒道:“六乃天数,山海门终究需凑足六人,血寒,小默雪是你的后裔,此刻功德圆满,盼你引她入道。”
血寒怅然道:“此事太难,我...我下不了手,除非...除非...你答应我一事。”
盘蜒奇道:“我救你性命,难道还不够么?”
血寒道:“此事太过要紧,万不能疏忽。否则违背天理,败坏世风,转眼之间,便有天罚降临。”
盘蜒听她说的这般厉害,暗暗惊诧:“莫非她又看出世间灾患?”于是郑重问道:“你要我答应甚么?”
血寒催促道:“你答应了么?”
盘蜒笑道:“如今我办不到之事,只怕不多,你说吧,无论多难,我都愿意一试。”
血寒兴冲冲的说道:“你朝我磕三个头,叫我声师父。”
盘蜒惊怒交加,道:“甚么狗屁道理?我凭什么叫你师父?”
血寒振振有词,道:“当年老娘将你从大水里半死不活的捞上来,将你脑袋抛入池水,令你重生,告诉你山海门的道理,又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成人....”
盘蜒大喊:“胡说八道,哪个山海门人出世需人把屎把尿?”
血寒哼了一声,道:“其他人不似你这般没出息....总而言之,你活转之后,半点不露感激之情,几千年来,半句师父都没叫过。这大亏老娘忍了好久,如今你小子出息了,难道想翻脸不认人?”
盘蜒听她胡编乱造,斤斤计较,一副无耻模样,朝她狠狠瞪视,血寒又冷笑道:“你刚刚答应之事,难道全是放屁?太乙大仙,你这口吐仙香的神功,气味儿可有些不大对头。”一边龇牙咧嘴,一边纤手扇风。
盘蜒自高身份,如何能向她磕头?他脸色铁青,道:“你转告苍鹰,他刺我两剑,我劈他一刀,他仍欠我许多,以后我找他相助,他莫给我推三阻四。”
血寒嗔道:“哎呦,太乙老板,你倒会讨价还价,但你欠的账,什么时候还给老娘?”
盘蜒袖袍一拂,山动云乱,海起地平,这梦境摇摇晃晃,虚无缥缈,骤然破灭隐去。血寒急的直嚷:“欺师灭祖,目无尊长的小贼,当心老娘传书武林,将你开革出门,更亲自提刀,追杀你这孽徒!”但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