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蜒静默半晌,道:“泰远栖、廊邪恨我入骨,如今得了这消息,定会大做文章,哪怕无半分证据,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狮王,我只问你信不信得过我?”
东采英神色艰难,道:“你对我有无可回报的恩情,若只有我一人,我自然相信。可军师他们...就在昨天,各国已调度兵马,歃血为盟,定下计策,诸国主响应,兴兵讨伐涉末城。我趁夜赶来知会你,已大大违逆我那些盟友。”
盘蜒道:“那涉末城邦中那些盟国,哪些将会倒戈反我?”
东采英迟疑片刻,叹道:“若当真开战,自观国边境起,一路诸国皆不会阻拦,最多七天之内,他们必能兵临城下。”
盘蜒笑了一声,笑声中满是无奈、失望。
东采英说道:“吴奇兄,投降吧,如若投降,交出驱蛇香来,毁去那大鼎,你城中的百姓就不会有伤亡,涉末城这城中精心建造的房屋也不会损毁。我会尽力劝阻,要他们赦你的罪。你...权位不复,但却能保有自由,家眷也能平安。”
盘蜒想了想,道:“我答应让苍狐继位,他们能撤兵么?”
东采英苦笑道:“这远远不够,他们不会答应。”
盘蜒大声道:“如此说来,他们岂是为了公道正义起兵,还不是贪图‘漂泊不定’?他们嫉恨我涉末城强盛,嫉恨我吴奇治国有方,将罪名加在我头上,非要置我于死地,将涉末毁了不可。”
东采英愤然道:“城主,你所作所为,并非无可指摘。”
盘蜒道:“好,那我告诉你,这大鼎将有何效用!一旦铸成之后,我身在鼎内,可提前数日,预测蛇患何时到来,无论所在多远,皆瞒不过我,若能如此,这蛇灾一时便再难以害人。而这大鼎法力广罩出去,三百里之内,黑蛇会避而远之,难以入内。将来,我会造更多的小鼎,与此大鼎照应,终有一天,能够惠及整个北妖的百姓。我囤积绿驱蛇香不假,但长远而言,岂不比广而分发强上百倍?”
东采英深为震惊,哑然良久,道:“那你为何不早些说出来?”
盘蜒斥道:“此事本不该为外人所知,也无需外人多管闲事。若早真传了出去,泰远栖、廊邪他们,定会歪曲实情,说我别有用心,谎话连篇,事到临头,这兵祸来的反而更快。”
东采英说道:“我会将你的话传回去,告诉各国首领,若他们信得过你....”
盘蜒闭上眼,神色忧郁,道:“你尽管去说,可又有多少人能够相信?泰远栖是想除掉我,真相如何,已无关紧要了。”
东采英诚恳道:“你可有令人信服的实证?”
盘蜒摇了摇头,他这大鼎效用是他推算而得,前所未有,实难断后果如何。
东采英长叹一声,道:“那我唯有尽力而为了。”
盘蜒睁开眼,道:“狮王,多谢,若此战无可避免,我请你替我转告泰远栖与廊邪一句话。”
东采英以为他要服软,答道:“你说罢。”
盘蜒道:“他们此来必败无疑,如若收手还来得及。”
他声音平淡冷漠,并无愤怒,更非威胁,像是在向东采英阐述最简单的道理,或是过去曾发生过的故事。
东采英凝视盘蜒,以为他疯了,但两人僵持许久,东采英朝他拱手,穿过院落,随风远去。
盘蜒低头轻叹,再度观望星象。夜色已变作紫红色,星星散发出不详的光芒,黑幕宛如幽暗的丛林、死寂的海洋。
群星像是一双双野兽的眼睛,俯视涉末,俯视盘蜒。
星象有如魔猎前兆,怪异的难以言喻,凶残的无法形容。
这天空本并非如此,但东采英来了之后,悄然已变了模样。
盘蜒瞬间有些怕了,想要退缩,终止这一切,但很快又充满狂热与热情,他回忆起当初从雪地醒来不久,也是欣喜的望着魔猎时的星月,发自心底的快乐起来。
他心想:“不必顾及那许多了,从今天起,我不能懈怠,一切俗务皆不必管,唯有乌云神塔,唯有仙鬼大鼎,唯有血寒与湮没,才需我为之倾力。”
他穿过花园,出了殿门,谁也不惊动,谁也不知道,不一会儿功夫,他又回到乌云神塔顶上了。
血寒奇道:“你怎地回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乱子?”
盘蜒笑道:“不,无需担心,一切皆如所料。”
....
两天后,苍狐抵达涉末城,他只穿平民服饰,见城门口戒备森严,士兵手持刀剑,脸色严肃至极。他心中一凛:“莫非师父生出疑心,想要捉拿我?”遥遥望见门口贴一画像,正是他自己容貌。
苍狐顿时急了,施展神功,从城墙飞跃。他熟知城墙漏洞所在,加上轻功卓绝,谁能发觉的了他?
他先来到武府,见那大宅已被烧成废墟,胸口如遭重击,惊怒交加,手足都有些发颤,细看府前痕迹,显然曾兵戈交锋。
他心神大乱,暗想:“难道他杀了岳父满门?吴奇下手怎会这般快?又怎会如此狠辣?”
再赶回家中,远远瞧见四处暗藏兵马高手,屋顶露台皆有人巡视。他施展身法,潜入楼中,见四处皆是血迹,却不见了风鸣燕与所有仆从。
刹那间,苍狐心痛万分,几乎失去活下去的勇气,他跪倒在地,喘息半天,咬牙站起,心想:“若真是师父下的手,鸣燕儿、蔓儿、岳父想必仍安然无恙。他没捉到我之前,岂会莽莽撞撞的痛下杀手?我才是他势在必得的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