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就楞了,心想这老哥烟早就戒了,酒也不怎么喝,据他自己说每天必看中老年健康栏目,平时饮食保养都很注意,以前也没出过类似的症状,怎么会突然中风了呢?这事儿可真是来得蹊跷。
当我大中午赶到医院的时候,得知老吴终于抢救过来了,但是嘴歪眼斜、口角流涎,只会“咿咿呀呀”的,话也说不清楚。看他那样子,即使能治好以后也没法上班了,暗地里不免一阵唏嘘。
果不其然,才过两天就听说上头领导决定让老吴提前退休。既然不是正常离职,福利待遇上还是差了一些,但也算过得去,只是考虑到他和老伴儿以后的日子,可实在是有点儿悲剧了。
而与这件事同时透出来的还有另一条消息——上头决定对外再招聘一个人来补老吴的缺,而且很有可能是编制内的。
这无异于是颗重磅炸弹,一时间各色人等就像苍蝇见了臭肉似的叮了上来。
无论是替别人来走后门的,还是自己想转正的,都削尖了脑袋往里挤,每天你来我往,把我们对面的小办公楼搞得比菜市场还热闹,各种潜规则的事儿自然不在话下。
但其实谁都知道这种“对外招聘”基本上就是做做样子而已,人选八成早已经内定了,只是怀着一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心态罢了。
只有我比较安生,因为咱外地人一个,客请不起,礼送不起,还是老老实实该干嘛干嘛算了,是咱的终归跑不掉,不是咱的想也想不来。反正谁来顶老吴的位子也轮不上我,连歪歪都可以省了。
没过多久,招聘工作就尘埃落定了,但奇怪的是并没有立刻公布出来。
隔了两天后,我中午吃完饭突然感觉有些内急,就去厕所蹲大号。大约十分钟后,等我回到传达室的时候,就看见其他几个同事围着墙上新贴的一张纸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我也跟着凑上去瞧,原来那是新的值班表,上面还多出了一个名字,赫然写着老圞!
只听其中一个家伙说,咱中国人怎么可能有姓“老”的?这不是咒自己吗?干脆姓“死”得了。你看,你看,名字还叫“老圈”,我靠!这尼玛也叫人名?
他说完就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旁边几个人也瞅着直乐。
我虽然当年高考失误,没进大学的门,但好歹也经过一年高三的“特训”,平时看过的书也不少,在他们几个当中绝对是文化人。而且在边疆当兵的那段时间条件太艰苦,连电视信号都收不到,所以我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研究个生僻字什么的。现在看这几个没文化的俗人满嘴跑火车,只差点儿没当场笑喷,于是清了清嗓子说,瞎扯什么呢,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咱中国自古就有“老”这个姓,金庸的《笑傲江湖》看过没有?里面的黄河老祖之一就姓老,叫老头子。
他们几个听了我这几句话,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但水平不够又找不到词儿来反驳。
先前那个人很不服气,强辩说就算他姓老,也没有叫老圈这么难听的。
我叹了口气说,你眼睛是管出气的啊,看清楚!后面那个字是“圈”吗?
他转头又看了看,这才发现那个字虽然外面也带个“囗”,但里面的内容却似乎复杂了一点。自己刚才一眼扫过去,根本没经大脑思考就信口开河的乱念成“圈”了。可是嘴上却兀自不服,故意将我的军,就问那你说这个字念啥?
我不禁暗笑,心想咱肚里要是没货,还真就被你问住了。于是给他扫盲说,那念luan好不,是团圆的意思。人家好好一个高大上的名字,怎么从你嘴里念出来立马就锉了呢?要是不信,咱现场百度,赌一包烟,怎么样?
那小子闹了个臊眉耷眼,又情知自己是输定了,只好不再言语。
我得意的同时也不免有些好奇,这个新来的家伙名字这么有个性,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果然,下午一上班,保卫处的头头就领着新同事来了。
我看到这家伙的第一眼只差点儿没当场叫出声来,原来他就是那天一个人抱着骨灰盒来下葬的黑衣男人!到这时候,我才醒悟过来当时他为什么敢这么横,敢情人家是上头有人啊。
而且,这家伙看起来确实不一般,现在这时节白天已经很热了,他却还戴着墨镜,穿一件黑色风衣,乍一看跟黑帮老大似的,真不知道他是故意装逼还是真傻比,果然人如其名,怎一个怪字了得。拜托,这里是公墓不是公司,用得着穿这么扎眼的行头吗?更何况你也不看看你身边那保卫科领导穿得啥,后台再硬咱也得低调点儿好不好?
但话又说回来,别管是走后门还是靠本事,也别管一个送葬的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看墓的,总之这是人家的事,咱就是一个小小的临时工,哪管得了这许多,反正谁来当差也不会在我碗里多加一块肉。
可旁边那几位就不同了,一个个眼神里充满了杀气,就像这家伙抢了他们老婆似的,可又敢怒不敢言,看得我肚里直笑。
从此,这个叫老圞的人就和我们在同一口锅里抡马勺了。
当几个同事得知他就是那天单人送葬事件的男主角后,不禁都吓了一跳,同时也明白了此人为什么能在这次“公开”招聘中力挫群雄,顺利上垒,心里更是恨不得食其肉而寝其皮。
而这个老圞也的确够能装逼的,天天除了工作需要之外,几乎从来不跟任何人说一句话,一到了中午饭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