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桓容心中早有计较,南康公主转开话题,未再言建康士族,而是提起司马曜送来的书信。
“官家选定六月大婚。”南康公主眉心微拧,沉声道,“元服之前就送来书信,邀我前去观礼。吉日定下后又送来一封。”
司马曜现下仍是晋室天子,两封亲笔送往须臾,就为请南康公主往建康。
去不去,实质上关碍不大。
但是,如果坚持不去,轻易扫落天子颜面,难免会予人话柄。
“阿子,你以为如何?”
“阿母,此事我早有耳闻。”
桓容想了想,干脆将贾秉的谋划简单说明。见南康公主面露惊诧,似想起什么,神情陡然一变,不由得顿了一下。
“阿母?”
“日前,兴郡周氏遣人来盱眙,提及联姻之事。”南康公主叹息一声,道,“这事来得突然,之前我有几分奇怪,如今看来,倒是合情合理。”
“联姻?”惊讶的变成桓容。
“不是你。”南康公主看了桓容一眼,知道他担心什么,“是虎儿。”
“阿兄?”桓容思量片刻,面露恍然。
仔细想想,桓祎比他年长,至今尚未成家。周氏想要联姻,的确不值得奇怪。
之前因有痴愚之名,加上不为桓大司马所喜,桓祎自然不会被众人看在眼里。如今身为盐渎县令,手下掌控数艘海船,论实力,比一郡太守不遑多让,甚至超出许多。
桓容同桓祎情谊颇深,同父兄弟中,只有桓祎在他的辖地中出任官职,深得他的信任。
如王、谢等顶级高门不会轻易动心,但对周氏这样的吴姓,以及中等品位的侨姓来说,桓祎的确是不错的联姻对象。
桓容至今未透出娶妻之意,桓祎则不然。
南康公主稍微透出些口风,有意者自然会主动上门。
原本,南康公主想在侨姓和桓氏姻亲中挑选,实在没料想,兴郡周氏竟主动派出人来,透出家族联姻之意。
别看周氏被侨姓排挤,在朝堂不断边缘化,前数五十年,绝对是南地数一数二的豪强,动辄给司马睿和王导脸色看。
如今貌似没落,实则根基稳固。
周处参与贾秉的计划,即是心下看好桓容。但他没有提出与桓容结亲,而是想与桓祎联姻,同样是谨慎之举。
一来,这样不会过于引人注意,能暂时避开世人猜疑;二来,日后桓容失败,仅是一个旁支姻亲,自然没有太大干系。
不能说周氏没有诚意,一切都在算计。
只能说这是世间规则,也是吴姓被打压之后总结出的经验。押注可以,却不能不顾一切。必要时当明哲保身,避免整个家族落入险地。
“阿母,这事可曾告知阿兄?”桓容问道。
“日前已送去消息。”南康公主点头。
“阿兄是什么意思,可有意周氏女郎?”
“事情只是提了一下,我尚未当面见过周氏女郎,何言其他?”南康公主奇怪的看了桓容一眼,“既是娶妻,总要双方都顺心才好。模样尚在其次,关键是性格教养。要是像你几个庶兄,是嫌日子不够闹心?”
桓容眨眨眼,按照亲娘的话,阿兄可以当面见?
南康公主看他的目光愈发奇怪,这可是常理。
“我以为……”桓容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没想到时下风俗竟是这样。
南康公主作势瞪他一眼,儿子聪明归聪明,大事不差,怎么总在小事上犯糊涂?
“既然是结两姓之好,凡事都要仔细衡量,不能成亲之前样子都不晓得,那样岂不是成了笑话。”南康公主看着桓容,见儿子耳朵发红,不免有几分好笑。
“当然,也有未见面就定亲的,但在婚前必会有一番安排,至少让两人见上一面。实在不成,好歹会有幅画像。”
亲事定下不能更改,但要做到心中有数。
不然的话,女郎所托非人,悲苦一生;或是娶到个贾南风之类的媳妇,带累子孙,两家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如果实在不合适,在不损害家族的前提下,亦能想法仳离。
所谓门当户对,就是彼此实力相当。只要女郎没犯大错,且家族势力没有衰败,无故休妻完全不可能。
谁敢这么做,绝对会千夫所指。
士族子弟享受家族荣耀,必定要承担相当责任。无论女郎还是郎君,全都是一样。
听南康公主讲完,桓容对魏晋风俗又有了新的了解。
“阿母,阿兄这事,您看该如何?”
“六月官家大婚,我去建康观礼,正好当面见一见。”南康公主笑道。见桓容张口欲言,当下止住他,“之前不知阿子谋划,建康可去可不去。如今知道,自然要走上一遭。”
“阿母,儿之意,阿母留在盱眙,儿亲往长安。”
无论如何,桓容不希望南康公主涉险。
将计划和盘托出,为的是让南康公主安心留在幽州,他亲自往建康,完成整个计划。
“不可。”南康公主摇摇头,正色道,“如我不去,官家未必会真的孤注一掷。别看他现下有疯癫之兆,却非真的彻底糊涂。如被发现端倪,之前种种都将功亏一篑。”
“阿母……”
“我既出此言,断无更改之理。”南康公主再次拦住桓容的话,“何况我想过,以阿子的手段,定不会让为母落入险地。”
桓容张开嘴,想要出声再劝,恰遇一阵香风飘来,李夫人笑盈盈的走进内室,口中道:“宴已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