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竟然坐着一个人,那个身影让吾行不由把遮挡光线的手掌猛的挪开,他急切的向前走了几步,那个人的轮廓越来越近,魏吾行听见自己越发急促的心跳声。一个声音几乎从他的喉咙口冲出来。
可是没等他叫出声,脑后突然一阵巨疼,身体一下子失去了控制瘫软下来,一丝一毫的力气从魏吾行的身体里流走,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吾炎冷漠决绝的脸,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而吾炎的右手上握着一块儿黝黑的石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脑钻心的痛感再次袭来,许多情景抽丝剥茧的回到魏吾行的脑海里。耳边除了流水潺潺还能听见有人极其剧烈的喘息声,那声音了无生机,像是被浪头卷上枯岸的鱼。
吾行像是做了一个挺糟糕的梦,睁眼之前眉头拧的像个“川”字,可是醒过来之后发现,现实其实更加糟糕,他还在子孙盒秘境里。逆光中吾行看到身边不远的地方躺着一个人,虽然看不清脸,但那嫩绿色格子条纹短裤,却陪伴了他一路,是吾炎。
吾行撑着身子爬起来朝着吾炎踹了一脚,骂:“小兔崽子。”
吾炎紧抿着唇,显出一种对世界的冷漠疏离,脸色唯有茫然,一双眼睛惊惧的望着高深的天际,轻微的发着颤。
吾行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在他脸上拍了两下:“老二……”
吾炎面色如故,好像根本感受不到吾行的存在,不过吾行想到之前他装睡又暗算,一股莫名的警惕涌上来,下了手劲拍了他一巴掌。“你他吗别装,再信你我就是傻子。”
“你就是个傻子。”一个苍老熟悉的声音从吾行身后响起,吾行一激灵,而后便是全身僵硬,这声音让他有点鼻酸,这世上也只有魏泽厚有这种苍老宠溺又嘲讽的声音。
吾行高兴的转过身,正对上魏泽厚的眼睛。他坐在一艘小船里,眼神宽容又温厚。而之前在吾行眼前消失不见的灯光,竟然就镶嵌在他胸前坠饰的镂空花纹里。
魂灯?……他们之间的气氛非常明显的出现了一种尴尬的僵硬,吾行总算想起来,他爷爷已经死了。
河水阻隔了祖孙俩的距离,吾行觉得他比去世前更瘦了,头发一丝不苟的向后梳着,手边是一只琉璃瓶子,一条黑色金鱼在里头惬意的游。
这是苗族的鱼种,很有灵性的东西,魏泽厚养了它二十几年,它一直长不大,只不过在爷爷去世之前,这条鱼就先一步绝食而死了。
吾行想起爷爷去世之前一直昏迷着,没有回光返照更没有遗言嘱托,他于今世的所有牵绊都放进这个所谓的子孙盒。当时他竟一点都没觉得奇怪,原来他用最后一点命魂做了这个幻境给他的子孙,魏吾行眼里强撑着的一点笑容也维持不下去了,游魂尚在,子孙却已经厮杀成一片了。
魏吾行扑通一声跪下来,眼泪铺了一脸,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魏泽厚坐姿十分放松,这和他一生严谨的性格有些违背,像个再正常不过的老头子。看着魏吾行,他眼里露出一点真实的笑容。“别哭,魂灯一族的后人都将经历这一步,很久以前我从你太公手里继承魂灯的时候还不如你。”
魏吾行泣不成声,他感觉到羞愧,从小到大的每一幕都从眼前掠过,他抬不起头来。
魏泽厚却比活着的时候对他更亲厚许多,他突然问吾行“你知道他们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吾行模糊着泪眼抬起头,一脸无知。如果这个幻境是爷爷最后一丝游魂,那根本不可能有妖物恶鬼,但叔叔和弟弟们的伤却是真真切切的。
“吾行,你试着来拿灯。”魏泽厚指了指胸前的灯坠,对吾行笑道。
吾行望着他的眼里带着担忧,却仍然听命一样趟河下水,水没过他的胸脯,他费了一番力气才来到船边。吾行仰头看了爷爷一眼,他也垂头笑颜看他。
于是少年撑着船向上一挺……
平常人就算没什么身手也一定会跳到船上的,可是魏吾行明明做了个“撑”的动作,可莫名其妙的被另外一种力度给反噬回来,将他整个人都掀翻在了河里。
为什么说反噬呢?因为他分明感受到一种推的力道,和他撑船跳起的力道十分相似且接近,他确定是某种不规则的反作用力。
吾行错愕在水中,很难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魏泽厚垂目看着他:“懂了吗?”
“什么?懂什么?”有那么一瞬间吾行甚至以为自己抓住了答案,可是真相过于盘桓交错,他一时间又翻了糊涂。
魏泽厚十分耐心,又说:“你试着打我。”
“那不是找死吗?”吾行刚挂上一个生动的笑意,一个想法从脑袋里迅速闪过……抓到了。
刚刚他只不过撑着船跳了一下,就被自己的力道给掀翻,那么如果像爷爷说的那样,使力去打他,那反噬给吾行的作用力……
少年嚯的抬起头,难道他们的伤……是要攻击爷爷而反噬回自己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