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篝火烧出的灰尘在清早寒冷的空气中飘落到阳关,前半夜轮值已经睡醒的石山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尘,在听到小鼓声后一如前几天一样,点数了自己所管辖的一两队伍,确认一人不少后领取了二十五个人的早饭。
每人一罐浓厚的麦仁粥和盐水浸泡的芥菜疙瘩,第一批上城墙的人多出来一张干饼。
石山和正蹲在那喝粥的陈健打了声招呼,陈健嘴里噎了一块咸菜说不出话,冲着石山招招手,挥舞着筷子扒拉了一堆麦粒噎下去。
“正找你呢。”
“怎么了?”
“和你一起回来的那十一个人跟着你,一会他们就过去。你们守城的位置换了,去西北矩角的方向,你那一两再加上这十一个人,三十六个人,西边或是北边那边出问题你们就过去支援。我带你上来看看。”
放下罐子,陈健又喊了几个军中管事的,七八个人爬上了前些天修建的木塔楼,这将是他指挥的位置,上面飘扬着旗帜。
木塔高约十步,比城墙稍微高出一些,可以看到阳关四周的情形。
阳关比起之前已经有了些改变,城邑的四个角经过加固后有了一个宽约六七步的平台,向外凸出,就像是孕妇鼓起的肚子。
陈健指着西北角的平台道:“石山,你带着人守在那,每个角都会多放些人。你们几个都说说,为什么要在那多放人?”
几个人观察了一会,狸猫点头道:“我大概明白了。城墙是直的,四面守的话只能对付前面的。四个角凸出去可以射敌人的侧后,不过就是不好看,一点也不规矩。”
“要我说等咱们打完仗,就把阳关重新修修。姬夏你看,阳关长近百步,弓箭五十步之内算是能射准,咱们应该每隔三四十步,就修出来一个凸出来的平台,这样他们不管从那个地方冲,都是前、左、右三个面被咱们射。”
狸猫随口一说,却把一旁的娥黾听得一愣一愣的,可看了看城墙又觉得很有道理。
他来就是为了看看夏城的人怎么打仗,自己跟随父亲征战过几次,但是没有守过城。
本以为守城就是把人放到城墙上一字排开往下射箭就是,却没想到一座城墙还有这么多的说法。
狸猫又嘀咕了几句,陈健点头道:“就是这样。就他们那点人想打下阳关还差得远,我是一点不担心阳关怎么守,这就是小事。我希望你们能从这次守城中学到一些东西,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转了转头看了一眼几个军中人物,似乎无意地道:“前几天我听说有人嘀咕……对我不征召那些通过考核在学堂教孩子的人有些意见?狸猫想的不错,那我问你,狸猫,这城墙就算要修出来棱角凸肚,怎么修才能保证咱们的人可以最大限度地射杀两侧的人?”
狸猫白了远处一人一眼道:“我哪知道,这话又不是我说的。姬夏,我是向来支持你的,要是真修出来那样的城墙,军内也能少死不少的人。你不常说嘛,脑袋也是一种力气,我相信这话。”
旁边几个人低下头,娥黾暗暗瞟了比他还要略小的陈健,看着远处的敌人,没想到陈健会如此淡然,仿佛根本不在意这些人。不论是装的还是怎样,至少这份围困万千岿然不动的心态,娥黾觉得自己就差了好多。
他是数九的儿子,从小被逼着学算术,数九精通数算,但是图形并不好,如今听了陈健说的这些,回忆起在夏城听过陈健在学堂讲了几次,那时候只是觉得这东西好玩,却从没想过这东西可以当成剑戟弓矛,可以杀敌……
“脑袋也是力量……”
娥黾嘀咕着这句听起来有些古怪的话,想着狸猫说的那种凸出来的城墙,逐渐在这句看似古怪的话中品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
…………
陈健在城中好整以暇地抓紧任何机会灌输知识也是力量的时候,城外的草原部族大部分人在想着城破之后的劫掠。
阳关内外的两个族群截然不同。不只是在于肤色、在于习惯、在于语言,而是一种骨子里的不同。或许说文明与野蛮还太早,可却已有了雏形。
靠近树林的营地中,哈默跪在地上,让部族的巫灵祭司给自己的头顶撒上一些烧焦的马毛,以让战争之灵护佑自己胜利。
和他一起的还有达兀部族选出了三十多人,都是部族中摔跤角力最厉害的,他们和其余部族的勇士一起,作为第一批登城的人。
连夜赶制出来的木梯和皮盾分发下来,用起来并不习惯,可天生的本能让他们自然地明白要把盾顶在身前头顶,尤其是眼睛前。
皮鼓敲响,哈默抓起一把泥土抹在脸上,达兀走到每一个勇士的身边,分给他们一些自己连夜制作的马鬃护身符,收获了几十份感动。
太阳升起晒干了枯草上的露珠,各族的勇士聚集在一起,痛饮了一碗鲜血,等待着战斗的开始。
老首领第一次指挥这么多人,也是第一次面对攻城这种战斗,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只觉得一群人冲到城墙把梯子支起来冲上去就是。
没攻过城,却打过别的仗,所以留下了足够的人在营地压阵,东西侧面派出了百十人牵制,北面主攻,南面佯攻。
东南边部族也派出了挑选出的勇士作为第一批登城的人,六百多族人拿起了自己长短不一的弓箭,走到了阳关的正北面,逐渐接近到二百步远的地方,这么远的距离还是射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