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既然粟岳怕你,那又何必这么麻烦?咱们直接告诉粟岳就是,如果他不准你当这城邑首领,咱们便退出盟约。”
首领怒道:“糊涂!粟岳怕的哪里是我?而是怕咱们身后的城邑!怕的是城内这数千人。如果城邑的人都支持首领,那么首领就是城邑,粟岳自然会怕;如果城邑内的人不支持首领,首领便不是城邑,只是一个土地多些奴隶多些的人,他又怕什么?”
族弟仍旧没有弄清楚其中的区别,但也不再多问唯唯同意,首领长叹道:“幸好劳力者蠢钝,易被愚弄。姬夏自以为自己嘴中有理手中有兵,我倒要看看这些东西如何面对数千怒气冲天的国人!”
夜里,陈健果然如他预料的没有趁夜进攻,更让他确信附近还有大量的兵士埋伏,陈健是有绝对优势的,打定主意绝不会出城与陈健与平地决战,只要守住城邑十余天,让这件事传回粟城,自己的首领之位便会安稳如山。
回去后,他立刻召集人手,只说要为明天姬夏等人入城准备酒宴,并且安抚城内众人这仗打不起来,自己宁可不当这首领,也不愿意让亲族之间厮杀流血。
安抚之后,城内准备着饭菜,即便之前在城墙上争吵过,城内国人也觉得这仗打不起来,去年冬天可是盟誓过的,哪有会盟后还打仗的?
城墙的西南角的几间茅屋内,某位干瘦的老母亲询问着回来的儿子道:“怎地又要打仗?去岁冬天老首领可是去会盟的,怎么会盟后还打起来了?这仗要打多久?”
不等儿子回答,老人指着屋中的一个大陶罐道:“前几日新首领给众人发了一翁酒,你只要吃我又舍不得,你还怨我哩。你才多大,哪里知道怎么过活?明日便去将这瓮酒换些粟米,真要打起来粟米能充饥,这酒可不行。哎……要是不打仗就好了,首领说了,等到了秋天收了谷子,每家还能分些,今年大河又不洪涝,明年再开些地日子便好过了。”
儿子知道与母亲解释不清,索性随口答应着,宽慰道:“娘,这仗打不起来。我原本不怎么信服咱们的新首领,可今天在城墙上我才知道,就算再不好,还是自己城内的人亲近啊。我先睡了将养气力,你给我磨磨石矛,明日天一亮就叫醒我。”
母亲吓了一跳,急问道:“你不说这仗打不起来?怎么又要准备石矛?”
“打是打不起来,明天一早便要开城,那个叫姬夏的要和首领理论,首领虽然没说什么,可我已经和几个人说好了,自发站在首领身后,只叫那些夏城人知道城内尚有勇士。讲道理我们都会信服,可他要是仗着人多便不讲道理,我可不答应。你可别忘了,明天早些叫我。”
母亲哎了一声,唠叨道:“我也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那是人家首领间的事,你就算去站着也别乱说话。再一个,万不能和你爹那脾气一样,什么事都站在前面,往别人身后站,你觉得占别人身后那是丢了脸面,可当娘的哪里管什么脸面?只要别丢了我的孩子就好……”
唠叨声中,儿子的鼾声已经响起,母亲叹了口气,不忍数落,颤巍巍地爬到木墩上从房梁上够下来去年的干肉切了一小块作为明早儿子早饭的佐饭,看着有些小终于又多切了一点,看家的小猫过来嗅了嗅,不等巴掌落下便嗖的一下逃开了,仰望着房梁上拴着的绳子遐想无限。
借着月光,老人拿出成捆的擎麻皮一点点地剥着,琢磨着搓成擎线再织成布再去换些线织布再换,冬天前总能再给儿子添出来件新衣裳的布。
然后,后半夜,娘俩都死了。
都被烧死了,小猫倒是没死,着火的时候跑出去了。
陪着这娘俩一起被烧死的还有几个,从着落了架的断垣中扒出来的时候,面目黢黑浑身扭曲蜷缩成一团。还有两个在城墙上守卫的没被烧死,但是被人杀了后扔下了城墙。
在火烧起一阵后,鼓声大震,许多人呐喊着:“姬夏派人用绳子缒上城墙啦!”
本就因为这场无名火而慌乱的城邑更加地恐慌,伴随着鼓声传播的真相很快蔓延到了全城,一股熟肉的味道伴随着烟尘在街上飘荡,几具焦黑的尸体被摆在街道最显眼的地方,压抑而愤怒的情绪在城邑国人的心中蔓延。
人心相隔与肚腹,难为人知。可是土坯垒建的城墙挡不住火光和叫喊,火光冲天的时候,陈健正在点验这一次攻城用的器具,几个人从远处河边推来了几个双轮马车改造后的东西,不少跟随陈健的年轻人觉得眼熟,有点像是冬天时候给月玫搭建的那种冰屋子,只是这一次没有用冰,而都是木板。
两架马车连接在一起作为底座,上面是厚厚的木板,十分宽大,需要人力推动才能前进,这是一直装在船上的,也是陈健这次攻城的信心所在。
自作聪明的夏城年轻人看着这个奇怪的东西,想到了陈健曾讲过的某个遥远地方发生的故事,与旁边的粟城人卖弄道:“你们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吗?姬夏曾讲过一个故事,这里面可以藏人,然后咱们假装攻城不上,退回来的时候,对面肯定会打开城门把这东西抬进城内作为战利品。到时候藏在里面的……”
还没说完,就被陈健一个脑崩弹到了头顶道:“你以为城里的人傻吗?他们会无缘无故地把这东西抬进去?再说就算抬进去了,你们知道自己身处何处?把这东西抬进去为什么非要放在城墙附近城门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