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摇杆锤需要的工具其实很简单,足够坚硬和韧性的树木几根,一定技术的木工,四个大铜铆钉,一个能旋转的轮:水力、驴子拉动,甚至人拉都行。
连杆长度、轮转力度损耗后可以带动多大的锤等等这些,却让陈健头都要大了,闷在屋里解了两天自己已经许多年没用过的微积分和矢量方程,回忆起多年前被函数极限与力学支配的恐怖,以确定最佳的力矩长度和角度,尽可能地不浪费少得可怜的功率。
等着陈健两眼通红地走出屋子时,头发乱糟糟的满是油腻,憔悴的就像是泥捏的一样。
两个技术最好的木工被陈健抓过来,告诉他们要准备的木制连杆的长度,在哪里钻孔,在哪里用铜皮包一下以确保受力最大的地方的坚固。
拿出数量不多的黄铜锭,叫原本在夏城做过熔铸的国人用坩埚法融化后做出粗大的铆钉,反正如今有煤,铜的熔点不过一千度,轻易可以达到。黄铜不是青铜,韧性还可以。
暂时空闲的其余木工被陈健安排下去,做一批古怪的弓,用榆木或是桑木,但是极为粗大长,明显不是射箭用的。
做好后陈健拿着一柄小木槌即兴演唱了一曲羊毛版的“弹棉花”,带着这些弹毛弓子来到了染纺司,在他前往农庄前已经让染纺司的人将羊毛用草木灰水清洗了一遍去除了油脂。
染纺司算是榆城作坊规划中最容易盈利的一批,也是陈健极为重视的,即将到来的冬天也要准备大量的冬衣。
冬衣是衣,自然离不开布。
布有两种,有经纬线的纺布,没有经纬线的无纺布。羊毛两种都可以做,既可以纺成毛线甚至绒线作呢绒,这是需要经纬线结构的;又可以砸成羊毛毡子,这是最简单无经纬线结构的,就像是野狗身上的毛一样凝结在一起。
这个冬天要生产的就是一批羊毛毡子,生产简单不说,还可以用不同的方式区分出爵等待遇:他从没准备搞绝对平均主义。
手工擀出的羊毛毡作为八等爵以上的老国人的福利配给,这样的羊毛毡产量低,可是厚薄均匀柔软美观。
水力锤砸出的羊毛毡作为十二等爵以上的国人福利配给,这样的羊毛毡产量高,但是僵硬难看厚薄不均。
爵等待遇的高低并不代表人格上的高人一等,只代表你劳作的不够多,为城邑付出的不够多,仅此而已。不管怎么改夏城国人内部的公产分配还是按劳计算的,绝对平均主义那是氏族时代的过时东西。
建立在氏族时代废墟上、跳跃前进的夏城不需要面对根深蒂固的身份不等血统传承权利的思想冲击。思想如同一张白纸,而笔墨就是夏城的生产方式和权利制度。
这种爵等待遇的区别可以很直观地体现出来:手工擀毡一丈需要五个人忙碌五天二十五个人工,而简易水力锤砸出来的只需要两个人半天时间。前者可以称之为这个时代的工艺品,后者可以称之为这个时代的必需品。
但在这种区别之前,还有一样全都一样的工序,就是弹羊毛。
任何纺织原料必须经过弹这个工序,将纤维送散开造成一种纵横交错的交织结构,这样既可以做毡子又可以纺成毛线。
这是一项体力活,等到铁出现后可以做出简单的羊毛梳,简单的弹已经不能胜任毛线和绒线的纺织,干这一行的也会被称之为梳毛工。
体力累,待遇低,技术含量不足,是男人不愿承受的繁琐重复劳动,能承受繁琐重复劳动的女人又做不了。
从陈健前世的历史中就能看出这个工种是最苦的——第一批梳毛工罢工起义的时候,距离君士坦丁堡陷落还有七十年,距离他们知道火药这种东西才过去四十年。
他们的天朝同行也在不久后也来了一次,只不过天朝同行们不是最低级的无产梳毛工,而是高级一点的有产织工,反对的是封建权利对原始积累的掠夺。
当然,他们都可以被道德表率们称之为不懂的相忍为国的败类,和李闯一样,国家正打仗呢你就不能乖乖饿死干嘛给帝国添麻烦呢?
本质上,梳毛工和有产织工都是资本的一对孪生子在捍卫自己的利益,若非后来的意外走的路也会差不多。既然孩子有了,必然有妈。
榆城当然不会这么快出现这种事,从奴隶到作坊工其实待遇差不多,不过一个给了他们人的身份口号总可以撑几个月。
极端压迫之下,不干活就没有饭吃、逃走就会被杀死的可怕境地,让榆城的作坊工不得不接受这种工作。他们一无所有,甚至原本居住的岛上的简单木屋都被陈健派人去烧了,船只的严格管控让他们再无退路。
染纺司中的大量男人也是陈健早就为这种事预备下的,简单的弹毛弓分发下去,敲打着弓弦将羊毛挑的到处乱飞,远处自然有计划统计司的人暗中观察以确定每天的最低定额。
这些简单的弹毛弓只是陈健庞大计划的开始,他要用一种特别的方式挑动战争。
依靠君主争霸志向的战争太过偶然,整个族群的利益不能保证,所以差了那么一点狂热,差了那么一点赤棵裸的利益追求。
弹羊毛的人不多,但终究会多起来。弹出的羊毛可以擀毡,终究也可以纺成毛线绒线。
改进纺车的计划在明年,因为如今冶铁作坊还没有准备好,没有冶铁作坊就没有办法生产剪子,没有剪子就不能剪羊毛只能死后开水烫下来,不能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