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守忠心里着了火似得翻腾。
他刚从本家大哥江守成家里出来,上礼拜他就跑了一趟了,想先跟本家这大哥说说过继的事,征得了他的同意。到时候以给江晓琳庆祝的名义,做点好菜,叫上这位一起来家里吃饭。饭桌上把事情一说,这位本家大哥又是村里领导,又是家里长辈,他一句话,还没人不听的。江晓琳一个不满二十的女娃,脸皮薄耳根软的,头一点这事就成了。
谁知道,头趟来江守成没同意,只说得跟江晓琳一块儿商量商量。
江守忠今天提了两瓶酒又跑了一趟。这趟去,他本家大哥还让婆娘多做了俩菜,哥儿俩就着他带去的酒喝了几杯,酒桌上,江守成就把江晓琳找他说的事情告诉了他。
这回他可得了准信儿,江晓琳那丫头卖房租地,把他二弟这点家产都折腾出去了,这大学,人家是非上不可。
现在回想起江守成说的话,他感觉心里的火蹭蹭地烧到了脸上。
“老弟,你儿子那事,我看也甭提了。江晓琳那闺女来找过我了,人家不是那没有主意的人。她年纪虽然小,但是心思还是很坚定的,她家房子跟地都有了安排,你还愿意把儿子过继给人家?我看这个姑娘将来会是个有出息的,她上了大学,那也是江家的光彩。将来,早晚也是你家的助力。”
虽然这位的话说的挺含蓄了,但江守忠就觉得对方的眼神就是赤裸裸地责备,告诫他不要再打人家家产的主意。
他这样大年纪了,头一回觉得这样难堪。
一路上走得飞快,一进自己家门,就看见自家二儿子披着件衣服从屋里晃荡出来,睡眼惺忪。
这都过了午饭的时间了,这位才刚醒,甭问,昨晚上肯定又跟人打了整宿麻将。
江守忠顿时觉得一股气涌上头顶,好像刚才在江守成那里憋屈的怨气一下子找到了出口,宣泄了出来。
他抄起院子里的大扫帚,手一横就朝江武打去。
江武只觉得刚出了房门,啥还没看清呢,他爹上来就劈头盖脸地一顿打,这农村扫院子的扫帚都是竹制的,千丝万缕大力扫在身上跟藤条抽似的,那个疼,疼得他“嗷”一嗓子就嚎上了。
他这一喊,正在厨房的苗金凤跟后院翻菜园子地的江文都跑出来了。
“咋地啦这是,咋还打孩子啊……”
苗金凤上来就赶紧拦下江守忠,这可是她最疼的老儿子啊。
江守忠一把就把她甩开了,苗金凤见拦不住他,只好舍身挡在江武身前。
“你……要打你就先打我……”
江文赶紧上前,挺身插进他爹妈两人中间,怕他爹火气上来,真不管不顾连他妈都打了。
“……滚开,我早该打了,早打……他就不会长成这个混蛋样儿……要不是为了这个混蛋玩意儿,我至于让人说算计老二家的东西么……”
江守忠还是不肯停手,想绕开大儿子接着打,江文赶紧跟着他转,一家人在院子里转开圈了。
江武看他妈他哥挡在了身前,可他爸还是不依不饶,觉得不保险,瞅了个空赶紧从大门跑了出去。
“……你个混蛋玩意儿,给我回来!”
“他爹,你先别打孩子,这是咋地了……你不是去江书记家了?人家不肯帮忙?”
苗金凤看见二儿子跑了,赶紧拉着江守忠问话,想转移自己男人的注意力,心下还得意自己的老儿子就是机灵。
“唉……”
江守忠看见二儿子也跑了,也撒手把扫帚一扔,抬腿回屋去了。
苗金凤追在他身后,进屋才注意到他一身酒气,心里埋怨这男人喝多了就回家来撒酒疯,但还是赶紧端了碗水给他喝。
“我上江书记家去,人家告诉我,江晓琳那丫头已经找了村里,准备把她家的房子卖了,把土地租出去,换了钱上大学。”
“啥,那咱家老二咋办?”
“……什么咋办?人家摆明了就是不同意过继的事。江书记当面就问我没房子没地,还把儿子过继过去吗,人家这就是告诉咱别惦记这个事了。”
“那……那死丫头凭啥说卖就卖呀……那是……那是老江家的东西,是她一个人的么……”
在苗金凤眼里,江守义留下那点东西虽然不多,但早晚是她二儿子的东西。她没想过这好一番算计落了空,煮熟的鸭子也能飞了。
“分家分了十几年了,守义留下的东西,他闺女咋不能卖啊……”江守忠不想再去想那房跟土地的事了,他觉着自己儿子要是能争点气,找点正事儿干干,他这个做老子的还至于为了他算计自己侄女的那点东西么?都是因为二愣子太不争气,他才想让儿子有点家底。
要不是做父母的私心,他哪至于在村书记兼本家大哥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这么大岁数了,还让人戳脊梁骨。
“……那死丫头做出这样的绝户事儿,你打咱自己儿子干啥,你这么大年纪了,咋还分不出里外拐了?”
苗金凤心疼儿子,埋怨起自己男人。
“你还好意思说,就是因为你老护着他,打也不能打,说也不能说,宠的他一点正事儿没有!”
“啥叫正事儿啊,要我说,能挣钱才叫正事。二愣子昨天还给了我十块钱呢,这村里有几个孩子这么能挣钱啊?难道让孩子跟你一样,一辈子种地,出苦大力挣工分才叫正事儿?”
“他给你钱?他哪来的钱,你问没问他?”
江守忠眉毛耸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