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从柏今年十八岁,他身形颀长,面容斯文白净,面上的笑容显得略有几分腼腆,身上自有一股干净温润的独特气质。
在他这个年纪,寻常男子已经成亲,说不定孩子都有了,但严从柏自幼聪慧不凡,家中长辈自然希望待他能有一定的建树之后再寻个能配得上他的妻子。
所以,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原本严夫人的打算,是等这次秋闱放榜,严从柏中了举之后再替他说亲的,却不想顾家会突然递了消息来。
对于清河县的人来说,顾氏便是一座不可攀越的高山,严家虽然并非攀附权贵的人家,但对于能与顾氏结亲,他们仍十分高兴。
至于顾家大姑娘只不过是庶嫡出身这一点,他们却不是那般在意。
顾氏的姑娘,无论嫡庶,哪一个不是被精心教养了的,这位顾家大姑娘既然能得了顾家大夫人为其操持亲事,那就怎么也不会丢了顾家的脸面,配严从柏,是断不会叫他觉得委屈的。
这门亲事,严家上下都极为满意。
严夫人自然也是如此,如若不然,这次老太太过寿,她也不会这么早就亲自带着儿子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这样想着,严夫人眼底带着骄傲转头看了儿子一眼,却发现严从柏这时正窘得面红耳赤。
严从柏生来聪敏,又出生在严家这等诗书传家的人家,很小的时候便在家中长辈的启蒙下开始读书,他也没辜负长辈们的期盼,十五岁时就中了秀才,经过三年时间的沉淀,觉得今年有望中举,这才决定参加今年的秋闱。
虽然读书有所成,平时在长辈面前也表现得很是沉稳,但严从柏却鲜少有与姑娘家相处的机会,就连他院子里服侍的人,也大多是小厮,必须用的丫鬟,也都是严夫人精挑细选过的,绝对不会有那等成天里想着魅惑主子的。
前些日子与顾家大姑娘定下亲事,又听人说顾家大姑娘最是温柔贤淑,严从柏哪里能对未来妻子没有任何的想象,所以这时发现屏风后面有了人影,才会突然如此紧张。
老太太看着严从柏,面上笑容不变,心里却在连连点头。
这孩子一看就不是个奸滑的,人上进,品性又好,与温顺的澜姐儿倒也确实是良配。
于是,待严夫人又多了几分热忱。
严夫人自然能察觉得到老太太态度上的变化,面上笑容也加深几分。
今天是老太太寿辰的正日子,想着老太太这里定不会断了人,严夫人又与老太太寒暄了几句,便带着儿子在丫鬟的引领下出去了。
直到两人走远,老太太才笑着看向屏风后面,“人都走远了,你们还不赶紧出来?”
姐妹几人这才嘻笑着走了出来。
方才没看到人,顾青芙几人就打趣不止了,现在亲眼见了严从柏之后,哪里能就此简单放过。
“大姐姐,咱们可都看到未来姐夫长什么样子了,确实是一表人材,就是不知道大姐姐自己满不满意呢?”
然后,几位姑娘便跟着起哄,非要让顾青澜亲口说出“满意”两个字来,直臊得顾青澜双颊遍布红晕。
“你们这些丫头,还不赶紧放开你们大姐姐,没见澜姐儿都已经不会说话了吗?”就连老太太,被孙女们的活泼感染,也跟着打趣了一句。
有了老太太发话,几位姑娘倒也不再打趣顾青澜了,而是争相到老太太跟前拜寿讨红包,老太太也都一一笑着允了。
到这时,顾青澜才算是松了口气。
回想起方才见到的严从柏,顾青澜面上尚未褪尽的红晕便又加深了些。
自从亲事被提上议程,顾青澜心里其实一直都很忐忑。
最开始她的婚事是陈氏在操持的,她那时也只暗地里揣测,不知道母亲会看上哪家的少年郎,却没想到会从顾青未那里得到那样一个完全不在她想象之中的答案。
再后来,她的亲事被老太太指名交到秦氏手里,秦氏又替她选了严家公子为未婚夫婿,顾青澜放心的同时,也不只一次的在心里想象严从柏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将来她嫁过去之后又会是怎样的情形。
中间经历了陈氏不遗余力的算计,顾青澜一度曾对自己的亲事灰心失望过,但直到亲眼见到了未来夫婿的样子,她才重新对未来拾起信心。
严夫人,看起来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与她的母亲陈氏并不一样,严公子也是个温润君子,将来她嫁进严家,只要她一心一意侍奉公婆,与夫君好好过日子,是不是便能安宁平顺的过完这一生?
生平第一次,顾青澜有了这样的期待。
顾青未看着低头含羞的顾青澜,心里便是一声轻叹。
哪个少女不怀春?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翩翩君子,更是自己的未来夫婿,顾青澜对严从柏有期盼,正是皆大欢喜之事。
不知不觉的,顾青未便想到了自己的曾经。
曾经,她对宁致远,也是有过这样的心情的。
从清河远嫁京城,周围都是陌生之人,那个将与她共度一生的人待她小意温柔,极尽体贴,对一个心里正无着落的少女来说,这样的温柔,叫她如何能够抗拒?
现在想起来,当年的宁致远用他的温柔,织就了一张细密的情网,而她这只飞舞不定的小小飞蛾,便这样一头扎进那网中。
然后,她感受到了短暂的甜蜜,深切的痛苦,无尽的后悔,直到最后心灰意冷。
再然后,几十年的时间,也就这样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