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吧。”秦默走到上首的席位坐下,示意衙役可以开始验毒了。
荆彦和公仪音便也找了下首的位置自行坐下了。
衙役应一声是,从随身携带的木匣中取出一支小棉棒,然后用棉棒的一头在杯壁上四下小心蹭了蹭。这时,有另一名衙役捧着一个瓷碗进了正厅,朝秦默行过礼后,将瓷碗放在了先前那个衙役面前。
公仪音紧紧盯着那瓷碗中颜色微黄轻轻晃荡着的水,问一旁的荆彦道,“那是什么水?”
“那是蜈蚣草熬制出的汁水,鼠莽草和蜈蚣草相克,遇蜈蚣草之毒会变成黑色,衙役正是通过此法来检验杯壁上是否有毒。”
公仪音恍然大悟“哦”了一声,一眨不眨地看着衙役放入水中的那根棉棒。
棉棒浸入水中,竹棒一头裹着的棉花吸了水舒展开来,突然,洁白的棉花上开始如水墨晕染一般,由灰转黑,最后呈现出一种浓重的墨色。
衙役将棉棒取出,甩了甩水珠递到秦默面前,“九郎,杯壁上的确下了鼠莽草之毒。”
秦默接过棉棒,定定地盯着上头的黑色印记,眸中一抹幽色。须臾,他抬头看向衙役,“再查查酒壶壁上。”
衙役得令,将酒壶壁也照这个方法检查了一遍,不过最后的棉棒上还是洁白如新,没有出现墨色的痕渍。看来,这毒只下在了酒盏壁上。
秦默挥挥手示意衙役先退下。
公仪音沉吟着看向他,“九郎,这么说……凶手应该是与宗云飞亲近之人。否则,陌生人不可能知道宗云飞喜欢咬指甲和吸手指这个习惯。”
秦默点点头肯定了她的看法。
“看来……凶手当真在北魏使团中?”荆彦惊诧道。
“虽不能完全肯定,那应该八九不离十了。”秦默眼睫微垂,定定地看着凭几上方才衙役不小心留下的水渍,眼中神情光影明灭,有些看不真切。
“九郎,我们要不要去国宾邸再仔细问问?”公仪音提议道。
北魏使团虽然有重大嫌疑,但毕竟是他国来使,也不好扣在牢中,因此昨夜延尉寺盘查过后,便将人放回了国宾邸,只是派了人在府外守着,出入都有严格把守。
“我正有此打算。不过……”他抬目向公仪音望来,眼神凝重而沉静,“无忧就先不要去了,回府等着消息吧。”
公仪音沉了眉眼,眼中有一丝浅淡的不快。她知道秦默是在避免她和宇文渊碰面的机会,只是,自己不能因噎废食。宇文渊既已对自己生了不轨之心,就轻易不会歇下这心思。既然结果并不因此而改变,自己就没什么需要避让的,免得白白在宇文渊面前露了怯。
长风从厅外吹入,在她身边缓缓流过,吹动她鬓边垂下的散发。阳光照射进来,她面上神情通透而清晰。
秦默定定地望着她,敏感地捕捉到她眼中流露的情绪,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心中已然妥协,罢了,阿音既然想去,那便去吧,宇文渊那边,自己再多派人手看着些便是。
想到这,刚要开口答应,却听得门外有脚步声响起。
他眉微挑,暂时闭上了嘴,目光朝门口看去。
却见一衙役脚步匆匆而来,进了正厅行到秦默面前行了个礼开口道,“寺卿,北魏睿王在府衙外求见。”
公仪音面色一沉。
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她下意识看向秦默,却正好撞见秦默也朝她望过来,眼中是一种无奈的神色。公仪音不由失笑,方才心中小小的芥蒂也烟消云散了,朝秦默展颜露出一个灿然的微笑。
两人对视着点了点头,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让对方安心的神情。
秦默凝视了她一瞬,转头看向报信的衙役道,“带过来吧。”
“诺。”衙役应声退去。
片刻,宇文渊俊朗的身姿出现在门口。一袭银白色窄袖长衫,腰系镂空白玉带,垂下第一次见他时所佩戴的那块古朴墨玉,玉上刻着的那头对月引吭的银狼在阳光下散发出幽微的光芒,一如宇文渊目中的神情。
他神思莫测的目光在厅中一扫,很快定格在公仪音身上,带着未达眼底的笑意道,“这么巧,重华帝姬也在。看来……是我来晚了。”
公仪音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一下,神色清冷如霜,“此案兹事体大,重华不敢怠慢,所以早早便过来延尉寺向秦寺卿询问案件的进展了。”
秦默示意引宇文渊进来的衙役带他入席。
宇文渊在公仪音对面的席位上坐下,神色幽暗地看着公仪音,听完她这话,唇边勾起一丝不达眼底的笑意,“重华帝姬有心了。”
公仪音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垂下目光不再看他。
宇文渊这才将目光转向秦默,“不知秦寺卿这里,可有什么进一步的线索?”
秦默应了一声,淡淡道,“下毒的方式已经查明。”说着,将他和公仪音方才的推测了一遍。
宇文渊一怔。
他是何等精明之人,一听这话,立马想到能知道宗云飞这个习惯的人,一定是与他熟悉的人。这里是南齐,这么说来,与宗云飞熟悉的人定然在北魏使团中了。
想到这,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起来。
昨晚他对北魏使团所说的话其实更多的是说给秦默和公仪音听的,不想,这凶手当真出自北魏使团当中!这让他登时有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