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别人在过幻境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但凡我碰见幻境,都会从一开始就明白我的所见都是假的。
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太多次了,反正我就是特殊的那一个,很多规则到我面前都不起作用。另一个世界有时候对我出乎意料的宽容,又因为原本的苛刻,这份宽容也显得不情不愿起来。
然而我在无尽海底完全没有感觉到我所见是假的。
我提着面包回了宿舍,打游戏打得忘了吃饭的水杏嗷嗷叫着扑过来抢我的面包,我半推半就地给了她一个;徐晶晶在笔记本上敲敲打打,查资料或者是做什么ppt;李衿趴在阳台上打电话,刚洗了的衣服在她身旁被空调吹得摇摇晃晃。
日升月沉,又日升月沉,恍恍惚惚地过去了一个学期,又一个学期,很快就到了寒假。
这期间也发生过一些小事,诚然都是不同寻常的小事,却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我的全部心神都放在我的生活里,无暇顾及其它,好像也失去了我的好奇心。
我其实还是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却不是察觉世界有什么变化,而是意识到自己的改变。我对自己的任何改变都十分敏锐,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个——而我并不是这么敏锐的人。
太受宠的后果就是活得随便,毕竟我想要的都能有,我的心愿总能达成,你指望我把什么放在心上?即使是我自己也不现实。要知道我以前说话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也从来不关心别人的想法,而现在,我却学会了审时度势,还学会了忍气吞声。
就是那种完全不是我的错的忍气吞声。我在空闲时间找了份兼职(这就够奇怪的了),是在路上发传单的那种完全不要技术含量的兼职,无良的老板却找各种借口拒绝付工资,按我的脾气我要当场翻脸的好吗!结果我没生气,是真的心里毫无波动的那种没生气,还说了好话。
尽管我忍气吞声的时候第一想法就是一刀弄死丫的。我没生气,我就是想赶快弄死他。
而后我就从我的包里找到了我的刀。
它和一堆文具挤在一起,挨着我的课本,闪着不科学的光。我仔细打量这把忽然出现在背包里的刀,不觉得它陌生,因为这把刀本就是我喜爱的样子;也不觉得惊奇,因为这把刀本就只属于我。抚上刀柄的时候,我想我能用它胜过千军万马。
寒假,我带着它回到家。
人们通常都不会意识到自己有什么改变,因为人生是第一人称,人的心理活动太复杂,可能一个晚餐吃什么的问题就足够思考信马由缰地放飞天际,绕上十万八千个弯子还是得不到答案。因为人实在是过于丰富了,而“性格”这东西,又根本不可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只不过会有不同时期所作出的不同选择。
一个人不会改变本性,只会露出本性。
换句话说,谁心里都有小天使和小恶魔在打架,只不过有时候小天使赢了,有时候小恶魔赢了。
而我的最大问题在于心里没有两个声音。
我心里的小天使睡着了,小恶魔在一旁耀武扬威得意洋洋,挥着叉子哈哈大笑,没准儿还会甩甩有倒钩的尾巴。
糟了,居然还有一点萌,会觉得小恶魔萌的我是不是没救了,要知道它每天都在我的脑子里叫嚣不要怂就是干,谁谁谁就是该杀。
我怀着忧虑的心情在家里等待我的父母,决定等他们回来之后好好聊一聊。虽然我们不常见面,但可能是母女天性,我和我妈的关系非常好,我和她分享我的所有心事,她对我千依百顺满怀骄傲。我时常觉得妈妈像普通的妈妈一样时时刻刻都看着我,每一个我微小的进步在她心里都是不亚于取得诺贝尔奖的壮举。
至于我爸……虽然他在我心里的存在感也很强吧……我老感觉我就没怎么见过他……
然后我就被惊魂从无尽海拽出来了。
没错,我被他从无尽海拽、出、来、了。
第一,我以为我死了,结果我没有;第二,我马上就能见我爸妈了,结果没见到。
而这都是惊魂或间接或直接导致的结果。
讲道理,我就是实战出来的经验,能感觉不到背后的动作?我的男孩能刺中纯粹是我没躲,我们对这个都心知肚明。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那时候我在想什么,可能我就是一念之差,可能我还是对养了那么久的男孩想要杀我耿耿于怀,甚至可能我就是……就是活不下去了。
可能我到底还是有一点难过。
这天晚上我拒绝了仰令同行的提议,慢悠悠地晃到公交站台上等公交。人不多,我拿出手机玩了一会儿消除游戏,突然想起仰令说“要嫁给高富帅”的表情,饱含快乐和希望。
她始终是包含快乐和希望的那一个,像个非现实的人物,有一个非现实的梦想。有那么一刹那我甚至认可这个非现实的梦想会像热血漫画里的一恶俗桥段一样,经过努力和拼搏之后,以一个大家都喜闻乐见的方式实现。
我想了一会儿,打开通讯录翻了一遍。
上面只存了十几个号码,真的对仰令有帮助的仅是其中的三个,李衿、赵漫沙、楚博雅。
李衿排除,她自己的脚跟都还没站稳呢,要提携别人太让人不喜了。赵漫沙也排除,虽然她看似是最合适的一个,但我敢肯定她那样的人绝对看不起仰令,毕竟仰令要出生没出生,要本事好像也没什么本事,除了开脑洞。楚博雅也排除,这大神每个月都用转账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