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我就下楼退房,前台的小姑娘还是昨晚给我办手续的那个,正对着镜子悉心描眉,精神十足,一点儿也不像是值夜班之后的状态。

我把钥匙还过去,顺口问她:“你们这个宾馆以前是不是出过事啊?”

她矢口否认:“没有,您放心好了,我们店里做好了安全防范措施的,每个房间只有一把钥匙,连打扫清洁的阿姨都没有备用的。”

我笑起来,一只手肘撑在柜子上,凑近她,悄声询问:“真的?”

“……其实出过事。”她神情恍了一恍,然后迅速同样压低头凑近我,悄悄说,“出过好几起呢,凡是单身来玩的,十个里有八个丢钱丢手机。”

“没死过人?”

“您担心这个啊,没有,肯定没有。”她说,“我们这种小店,死一个人还能继续开啊?没有的事。”

我也就没再问下去,带着包离开了。

如果没有死过人,不知道清洁阿姨对地上的血有什么看法,那四个家伙的尸体我收起来了,大晚上的也懒得打扫血迹,或者说我忽然不太想毁尸灭迹,干脆就这么放着,现在应该还没有干……那么大量的血用经血可圆不过来。

我很没诚心地对阿姨可能受到的惊吓说了声抱歉,然后招了一辆出租车,目标直指最近的海边地区。

这是笔大生意,司机热情极了,一路上和我侃天说地,从明星八卦聊到国际大事,又从国际大事讲到打车软件的便利,我“嗯好”地应着声,倒也听得挺仔细。

他说的都是央视新闻和本地流传的消息,而这两样我都不了解,偶尔听人讲一次,加上大叔不知道是不是痴迷相声,嘴皮子利落不说,字字句句抑扬顿挫,时不时抖个机灵,声情并茂绘声绘色,活似他亲眼目睹过一样,我还觉得挺有意思。

我凭着记忆问他:“最近那几个石油大国休战了吗?”

“哪儿能啊,天天打得爹残娘死的,争了几十年还没停。”司机咂嘴,“就前儿两天才打了一场,扔了几颗炮弹,红十字会的地盘上都死了人,好像我们国家的也死了几个,记者播报的时候眼睛红的咧,搓了一层粉都遮不住。搁平常那些记者哪儿会搓粉,央视里头就那几个记者最丑。”

我想了一会儿,觉得他看到的绝对不是我妈。

我妈素颜美得天怨人怒而且是刚柔并济换上男装撩妹一撩一个准的类型好吗,我一直觉得我妈穿男装更风华绝代,我爸更是帅得所有小鲜肉老腊肉都恨不得自杀,帅得像漫画里那样凡人看了都要瞎眼——虽然我不记得他长啥样了,就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这俩人的盛世美颜在我心中的美貌排行榜中高居榜首不分上下,我长得这么一般,都不好意思说是我爸妈亲生的。

而且可能是他们都气质太正了,我自己的审美里更偏向于邪性的那一款。

眼看着车子就要拐进高速入口,我提前阻止了司机:“我们不走高速,走国道吧。”

司机诧异地看了我一眼,“走国道要慢好几个小时咧。”

“没事,走国道看看山啊树啊,权当踏青看风景了。”我说,“高速上万一出个车祸堵个车,浪费时间不说,等起来很烦啊。”

“妹儿啊,高速一般不堵车,国道堵车的时候比高速多得多咧。”司机一口萌萌哒的乡音劝我,“走国道费钱咧。”

“出来玩儿不就是费钱吗。”我说,“还是走国道吧。”

“行咧,听你的。”司机方向盘一打,我随着转车的方向一歪,又正回来,“可别说我没劝你啊妹儿,国道开起来没有高速稳当咧。”

“走着吧。”我笑起来。

这条路的确没有高速路宽阔和平整,速度也不快,我打开窗户,望着远处变化的山峦和树木,有些山上压根儿没有树,只有毛毡质感的乱草丛,贴着地皮生长。狗尾巴草倒是茂盛得很,一片一片不太整齐地起伏着,像是野生的、绿色的稻田——稻子成熟前是不是和这很像?我搜刮自己的记忆,居然没有找到;自己猜测了一会儿,又心不在焉地放下来。

我还真当过农民,自个儿种过地,只不过种的不是粮食。

修行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开的挂,虽然开挂太大掠夺资源太多,目测管理员正在想法子封他们的号,不过从民生角度说还是挺造福百姓的,改良出的稻种存活力比杂草还强,既不用除草也不用松土,农民种田,通常就是把上一批稻子留一部分,然后成熟脱落的种子就会自己长成一片。

身为一个种田是天赋技能的中国人,我头一次看见那些郁郁葱葱跟杂草一样疯长的粮食的时候,内心是崩溃的。而且他们的粮食不是一排一排整整齐齐的样子,强迫症快要被逼死了。

年年风调雨顺,无涝无旱,粮食长虫农民也懒得管,付出的最大劳动,就是在成熟的季节每天往田埂上一坐,聊天的同时顺便赶赶鸟兽,要是来的鸟兽不多,他们连赶都懒得赶。

在那边的底层,活其实是很容易的,吃饱、穿暖地活也很简单。

但人们没有生活。

这不是我想要体验的种田,所以我选择了种植一种“很不好伺候”的观赏花。它对于生长环境的水源质量非常苛刻,水要好,不然不会开花;但是又不能距离水源太近,因为土地太湿润,不仅不会开花,还会死亡;而且这种花虽然也可以单独生长,却社会性极强,一朵花开了,所有花都会在同一时间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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