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柳邕的三伯父家彻夜灯火通明。由于柳邕的三伯父不在家,只有三伯母和四姐儿相拥哭了半宿,不过在子时将近的时候,四姐儿还是在婶婶们的催促下上了床睡下。
第二天一早,新娘一早便起来了,仅是打扮就花去了不少时间。作为本家弟弟的柳邕自然可以挤进新娘的闺房,但只来得及看见那红的鲜艳的冠帔便被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婶婶以屋里人多太挤的名义撵出去了。
冠帔是夫家在下过财礼之后送来的,而柳家作为女方则以公裳花幞头作为回礼。冠帔因为守孝而被压在箱子里都快三年了,此时拿出来显得有些发旧。但婚期改的突然,突然只见也来不及置换新的,只能将就的用着。
不似河北(黄河以北,现在的河南北部一些地区,并不指河北省)和山西有哭嫁的习俗,开封一带迎亲的习俗和黄河以南的大多数地区没什么不同,虽然新娘与父母也会有不舍,但总体上还是欢喜的。
辰时未尽,迎亲的队伍便来了。据说,他们是天没亮就出发了。
夫家抬来檐子(花轿)用红色彩缎的装饰的很是喜庆,虽然皇宋和前朝一般厌恶以人为畜,如果不是年迈受不了颠簸,就连宰执也是乘坐马车或者骑马上的早朝。但新婚之日,显然可以例外一次。
京畿的官道两旁每隔不远便栽有柳树,路面也时常洒水除尘,花檐子行至女方家中,几十里的路程依旧崭新如初,不似关西某些地方,还没行上几里花檐子便被黄沙打成了灰色。
迎客方来,便要往新娘的闺房挤去,却被早有准备的女方亲友严实的挡在了门外,只得掏出一个个令人满意的红包之后才被放了进去。
因为两家距离离得较远的缘故,怕误了吉时,再加上新娘的父亲并不在家,只有柳邕的三大大(伯母,方言)一个人,柳家并没有多做刁难,便让夫家将新娘接上了花轿。
作为亲缘比较远枝的柳邕并没有拿到红包,只是抢了几个糖吃,填到嘴里甜的腻歪的慌。而柳洵则高兴坏了,似乎也忘了马上就要和自己的姐姐分别了的事情,腰间的荷包被撑得鼓鼓的,跑起路来晃动个不停,砸的大腿和小腹疼,但是却没有丝毫要哭鼻子的意向。
新娘上了花檐子会直接送到夫家拜堂,新娘家跟去一些送亲的人。柳家和刘家好歹都是有门面的,迎亲的车队和送亲的车队加在一起,也浩浩荡荡有几十辆马车,引得外姓邻里一阵眼热。
这年头,在开封一带除了赵姓宗室家生的女儿是挣钱的外,其他的人家无论士庶生的女儿都是“赔钱货”。为了不让自家女儿嫁出去之后被欺负,开封的人家都会为女儿准备丰厚的陪嫁。同时因为攀比奢靡的风气盛行,为了裝门面,甚至有人不惜为此借下高利贷来。当然,杞县不包含在内。
刘家给的彩礼仅是土地便有尉氏县的十亩水田以及扶沟县的二十亩旱地。以京畿的物价,仅这些彩礼就超过了百贯。而柳邕三伯家给四姐儿的陪嫁则是翻了一倍有余,除了将彩礼原封不动的陪嫁过去以外,还将家里为数不多的水浇地陪去了大半,虽然同样是三十亩,但作为赤县的祥符的田价自然要比仅仅是畿县的尉氏、扶沟的田价高上许多。
为了给四姐儿筹备嫁妆,柳邕的三伯几乎耗尽了半辈子的积蓄,头发都白了许多。也正是因为此,柳邕的三伯才和族弟柳清之去的荆湖,为的就是给很快也要出嫁的二女儿筹备嫁妆。
老宅里的小孩子大都跟着去送亲了,而柳邕和几个并不熟络的弟弟妹妹们留了下来。沐氏也留了下来,帮着一同招待女方的亲朋好友。
这年头,酒席已经有外包的一说,但那也主要是在东京城内流行,换到城外,哪怕是离城仅三五里路程的地方,也很是少见,大多还在自家早早准备,请一些关系好的亲友前来帮忙,忙不过来的话还会雇上几个帮工。
不过这大多是夫家的事情了,女方家中留下的客人并不多,流水席一轮便就结束了。
按照开封一带的习惯,酒席末了是上一个蛋汤,杨章曾开玩笑的说这是让人吃饱喝足之后立马滚蛋的意思。
玩笑自然是玩笑,没有主家会让前来道贺的客人滚蛋的事情。喝了两勺蛋汤之后,柳邕便一个人找了安静的地方搬了个凳子坐下,脑子里回味着邓老贼教给他功夫。
一直到了天至黄昏,沐氏才忙活完了,便带着柳邕挤上同样返回东京城的马车,晃晃悠悠的回家了。
柳洵没有回来,他又向孟半仙请了长假,从上次旬休开始一直请到了十一月五日扫墓之后才会回来。一向对学生管理“严格”的孟半仙自然很是不快,可家中婚丧喜事之类乃人之常情,也不得不准假了。不过孟半仙在柳洵的“长假”前给他留了很多课业,在柳邕三大大赞叹孟先生负责的同时,一向老实的柳洵也忍不住向柳邕他们一样暗地里骂了一句“孟半仙”来。
少了一个跟屁虫,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柳邕每天上学、去邓老贼那里练武,逗逗肉包,过的都十分的清闲。
很快便是十月一,与清明节、七月十五中元节,并称为一年之中的三大“鬼节”,民间谓之“十月朔”,又称“祭祖节”,南北皆是如此。
不过皇宋东京的风俗略有不同,改到了十月三日,而近年来则是又变成了十月五日。每到这一天,东京城无论士庶都会出城上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