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知这不过是一场梦,明知他身为皇上不可能只宠幸她一个女人,可听说他常到静婕妤的宫里时,心里竟忍不住难受起来,如同针扎似的,细细密密地发疼。
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感觉,奇怪又难耐,折磨得她日益烦闷,总无法静下心来,直到半月前他驾临霁月宫时,她终于忍不住问了出口。可他却道不可说,只让她耐心等一等,等事情结束了,再告诉她。
她当时听了,心里那股隐忍的恼怒忽然就憋不住了,一连声地让他走,莫要再来霁月宫看她,他依旧站着不动,她一咬牙将手里的茶杯摔碎在他跟前,又恨恨地重复了一遍,连敬称都忘了,脱口而出便是他的名讳。
他并未出言斥责,静静地立于榻边看着她,过了许久许久,最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她哭了整整一夜,大概是被他一心一意的宠爱宠坏了,从未觉得自己这般娇气过。他是一国之君,背负的东西远比她想象的沉重,既然他道不可说,既然他让她等,她便应该好好听话,为何管不住自己,为何要说那些伤害人的气话?
并非不后悔的。
但她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他已经不再来了。
今日终于见着人了,却只觉更为心痛,眼睁睁看着他身侧的位置被另一个女人占据,然后强迫自己收回视线,灌下一杯又一杯酒,味同嚼蜡。
“娘娘,您别再喝了……”翠儿看得心焦,按住她端酒杯的手道,“娘娘若实在难受,不如道身体不适,向皇上求请先行回宫吧?”
向皇上求请?
当着所有人的面?
阮墨放下手,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等赏月时再走吧。”
此时此刻,她实在提不起心情去面对他。
“好,都听娘娘的。”
翠儿转头吩咐人端了碗解酒汤来,待娘娘喝完了,宴席恰好结束,皇上起身,与皇后一同领着后宫众妃前去御花园赏月。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可惜再美的月色,都抵不过心中寂寥,阮墨缓缓走在众妃之间,耳边尽是她们的欢言笑语,三句不离皇上如何如何,听得她胸口发赌,垂首思索何时离开的好。
但未等她想好,走在前头的皇后却忽而缓下脚步,向皇上道不胜酒力,有些困乏,欲先行回宫歇息。皇上淡淡应允,继续往前走,皇后则停在一旁恭送,转身前,状似无意地看了静婕妤一眼。
而这一眼,正巧被静婕妤身后的阮墨瞧见了,但因着二人本就是关系亲近的表姐妹,也不觉有何不妥,依旧垂首默默走着。
岂料眼前突然银光一闪,她定睛一看,只见静婕妤宽大的袖口下,竟露出了一指节长的刀尖!
这……这是?!
她心头大惊,脑海中仿佛有什么逐渐连成一线,慢慢变得清晰明了。
待再次回神,走在身前的人早已不见,阮墨下意识便抬首朝单逸尘的方向望去,看见静婕妤走近他身后,亮出手下匕首的瞬间,身体便恍若失控般猛地朝前奔去,一把扑上男人宽厚结实的背脊,用尽全力地搂紧。
下一瞬,锋利尖锐的冰冷直直刺入左胸,穿透血肉的彻骨疼痛骤然席卷她的神智,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伏在他的后背吐了一大口血,整个身子便如抽干气力般软下来,往地上倒去。
“啊……救命……静婕妤疯了!”
“护驾!快抓住她!”
“娘娘不好了!快传太医!”
女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赶来的侍卫步声嘈杂,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托住了阮墨,那道熟悉的声音正沉沉对她说着什么。
可她已然听不清了,贯穿胸口的痛楚夺去了她的所有注意力,眼皮子也沉重得掀不开了。
她累了。
累得只想一睡不起。
“阮墨……阮墨……”
后妃纷纷逃窜回宫,行刺的静婕妤被侍卫制服押走,宫人忙着去太医院请人……
无人得见,半跪于地的皇上抱着怀里浑身是血的女人,那双向来冷漠寡情的黑眸中,何时滑下了两道浅浅的泪。
稍纵即逝,了无痕迹。